Bristol作為英國文化重鎮，筆者攝

搬來Bristol也快一年多，其實一直想找機會好好寫Bristol、這個地方與藝術家之間的關係、搬過來的原因還有Bristol本地的藝術活動等等。看似空泛和複雜的關係其實都互相有直接立即的影響，若用一句話來描述，空間永遠是藝術家們面臨到最直接的問題。

先從Bristol這個城市談起，若你是一個剛從學校畢業，就讀藝術的英國學生，正在尋找一個地點展開你的藝術生涯，Bristol一定會出現在你的選項之中。除了London之外，Bristol大概是南英國地區最活躍的藝術城市，不論在現代藝術、劇場、表演、音樂、馬戲都有屬於自己、十分活躍的社群；並且不同社群之間有著十分強的連結，這是為什麼呢？

Bristol和Liverpool, Glasgow在過去都作為英國十分重要的港口城市、隨著英國海權時代和海運的逐漸沒落，Bristol也在1992年關閉它作為商業港口的功能。於是乎，在碼頭地區大量的船塢和鄰近的工廠被廢棄閒置，而這也提供了正在尋找的地方作為創作空間的年輕藝術家們一個機會：大空間、附近沒有住家、租金便宜、離市中心近等等特點，再加上Bristol也是英國西南部的大城市，都讓本地和鄰近城市(如Bath)的藝術家和藝術社群趨之若鶩，例如Bristol重要藝術展覽場所之一的SpikeIsland，建築物的前身就是一間茶包工廠、以及以影像和科技藝術為導向的WaterShed，其空間也是由船塢改建而成、更不用提TobaccoFactory Theatre和Bristol本地的博物館MShed，這些空間和被吸引過來的藝術家和藝術社群，讓Bristol在九零年代成為藝術家們的應許之地，也是藝術家口中Bristol的黃金年代。

 
位於Harbourside的Watershed, 筆者攝

說穿了其實也是很簡單的邏輯：空間帶來人，人創造活動、形成社群，而這些活動和社群也為這個城市/地方帶來名聲。去年此時，我就是那個在英國完成學業，準備搬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展開生活的人，Bristol、Manchester、Glasgow都是別人口中推薦的地點，最後我選擇Bristol，當然除了較倫敦低的生活開銷，來往倫敦方便，氣候宜人之外，作為英國南部的藝術重鎮和活躍的藝術社群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自從搬來這裡之後，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以當代表演來說，眾多知名的表演者、藝術家居住在Bristol，但他們卻很少在Bristol做演出；在藝術場域眾多的Bristol聽起來相當詭異。

跟幾個當地的表演藝術工作者有了深入的交談之後，才發現隨著城市的發展和外來人口的移入(Bristol是近年英國人口暴漲的幾個城市之一)，位於市中心的碼頭地區的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藝術家們幾乎負擔不起的地步，同時公部門對藝術類預算的緊縮，也讓既有的組織和空間不得不進行挑整；舉另一個Bristol重要的藝術場域Arnolfini為例，同樣位於市中心碼頭地區的Arnolfini在過去是西南英國最重要的當代表演空間，策劃過許多精彩的節目和活動，同時也提供年輕的當代表演者一個初試啼聲的平台；但隨著近幾年預算被大幅刪減，許多活動和節目被迫中止，為了另闢蹊徑，Arnolfini和位於Bristol市郊的西英格蘭大學(University of West England)進行相當程度的整併，以獲得更多的資源，但同時也針對經營方向做了調整(西英格蘭大學並沒有當代表演的課程)。套回原本的邏輯(空間→人→活動/社群→名聲)就可以發現，最根基的元素：空間，正遭受到相當大的挑戰。

 

同樣位於Harbourside的Arnolfini，因為預算的緊縮面臨嚴峻的挑戰，筆者攝

然而在此同時，Bristol既有的藝術社群很努力的在尋找不同的契機解決這樣的困境。就以筆者參與的藝術社群，Interval為例。Interval是一個以藝術家為導向的藝術社群，由不同的風格的表演藝術者所組成(聲音、裝置、當代表演、行為藝術、實驗劇場工作者)，Interval在市中心的St Nicholas Market內有一個屬於自已的空間，成員們只要一個月繳交固定的費用，便可免費使用空間內的排練室以及其他基本設備(相機、投影機、PA系統等等)，最重要的是，這樣的藝術社群不同的個體表演者交流的機會，不定期的針對近期發生的表演藝術節進行討論，每個月也有固定討論新想法、新作品的聚會。

這樣的組織架構不僅提供表演者們一個腦力激盪的平台，它也提供的實際的空間讓表演者們以較合理的成本進行創作排練。近來Interval更是積極地以藝術社群的身份向公眾發聲，借用Fine Art的Degree Show和Group Exhibition的形式，Interval即將在今年底在Bristol本地另一個新興劇場WardrobeTheatre舉行為期兩天的迷你表演藝術節Interval Take Over，一來鼓勵成員能有機會互相了解彼此的作品、二來也希望能和Bristol的觀眾進行更深一層的對話與交流。

位於St Nicholas Market樓上的Interval，網址:https://intervalbristol.wordpress.com

除此之外，從幾個表演藝術節來看，Bristol證明了這個城市仍然擁有龐大的表演藝術觀眾群。就拿最近才結束的Mayfest來說，許多節目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賣完門票，這些節目跨度在舞劇、特定場域表演(Site-specific Performance)、一對一表演(one to one performance)，顯示Bristol的表演觀眾群不僅龐大，而且接受作品的範圍極廣，同時Bristol也正承接著因為高房價和生活費從倫敦外溢的人口，這些人口和能量有沒有機會被Bristol內化，成為Bristol文化內的一部份，亦或者如潮水一般，一沖即來一退即走，這是對這個城市個考驗。總的來說，以表演者(藝術工作者)的眼光來看Bristol，是一個機會、潛力、危機、動能同時存在的一個城市；依著Bristol的空間發展的脈絡，我們可以說，創作者和空間不僅僅是一個供需的關係，更是彼此對話、補足和互惠管道，而且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地區的文化主體性也才得以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