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首在做人》 黃河／二○○七年三月二日

我大半輩子在軍中，十六歲到四十三歲，整整佔去二十七個年頭。

軍中接觸的人、事、物，原本就單調；退伍以後閉門寫作，更是單調。一眨眼又過了六年，才碰上我人生第一次社會就業，短短幾個月讓我深刻體會「領導首在做人」這句話！

以前我不覺得，或是沒有那麼深的感受，總感覺領導是一種藝術，是「才能」的一種。如今在社會上磨練了幾個月，目睹公司裡上上下下的互動，深深感覺領導固然是一種才能，它更是領導者本人的做人！

做人不好，絕對不是好的領導。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以前在軍中，講究由外而內──不管你心裡怎麼想，外表必須服從；你服氣也好、不服氣也好，只要沒退伍，就必須服從命令。至於退伍，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社會上的彈性比較大，起碼他不高興的時候可以辭職。也因此，服從性沒有軍中那麼強烈，「由外而內」的力道明顯減弱。這時候就能看出差異──倘若領導者做人不行，就很難帶動部屬；反之，領導者的人格、操守、工作態度都有一定的水準，即使他每天到公司以後一句話不說，單單是他本人的出現，受他「以身作則」的影響，底下就能維持起碼的秩序。

成功艦當年成軍，我是首任副長（副艦長），整整幹了兩年半（一級艦副長通常只需幹一年），是我軍人生涯最辛苦、付出最多，也最有成就感的一任。這兩年半除了開航或放假回家（平均每月少於五天），我天天參加早點名。

早點名就是每天起床以後到碼頭集合，除了例行的點名清查人數，接著是晨間訓練，好比說做操、打莒拳、跑步、唱軍歌。

一般早點名集合，隊伍很難在理事官（值日官）下達「集合」口令時全員到齊。尤其是軍官，拖拖拉拉、姍姍來遲是常有的現象；有的幹部甚至因為貪睡晚起，索性就不參加。

我是副長，負責船上的管理和訓練，從來沒有因為官兵早點名的遲到，責罵或處分過任何一個人。可是，我們船上的集合，在理事官下達「集合」口令的時候，幾乎都是全員到齊。即使偶爾有人遲到，那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犯。

為什麼不敢？

我到碼頭的時間永遠早於六點十五分，六點二十分下達集合令，船上集合狀況我看得清清楚楚。兩年半來如一日，不管誰遲到，副長一定看得到。

我什麼話都不必講，只要看他一眼，他心裡能不慚愧？沒得投機、沒有「可能副長不在」的或然率，時間久了，誰敢遲到？

同樣的，如今在訓練學校，每天早上也要參加晨訓。我天天早起、早到，哪個該到的幹部敢遲到？不必講，一個都不罵。領導者從不遲到，親自跟著隊伍唱歌、呼口號、做操、伏地挺身，天天如此，哪個部屬敢怠慢？　　

再舉一個例子，我那個老朋友，也就是這個集團的董事長，是一個「不徇私」到有點「絕情」地步的領導者。別的不談，他十幾年的私人祕書竟然沒見過他的母親。不是他不孝順，反而他非常孝順，最近才幫母親買了棟上億的豪宅，換了輛賓士六百。

他創業至今約二十年，母親從未進過公司大門，可見他「公、私」劃分得是如何的嚴謹！
再看他所有的親戚，不管是堂、姪、表、叔、兄弟的兒女、自己的兒女，甚至女友老婆，也從不曾跨進公司一步。他覺得親友們從不曾為公司努力，沒有努力就不應享有尊重，否則只是虛榮。

他嚴格限制親友進入公司就職。最起碼是想透過他，絕無可能。我親眼見過許多朋友拜託謀職，他全都微笑不應。開始的時候我也難以認同，總認為他有上萬的員工，「萬分之一」的工作也不願意施捨嗎？　　

直到最近幾個月，在公司看多、聽多了，這才發覺「無私」的可貴。「無私」比「不貪」還要困難。因為「貪」讓人覺得是壞事，是不應該做的事；「人情」卻是大家都認可，以為是可以放點水的小事。可是，一旦領導人徇私，底下有樣學樣，大家一起來徇私，升遷如何公平？士氣如何提升？

董事長照顧十個親友，執行長來個八個、總經理五個、副總三個……，想想這公司充滿了「你的人、他的人」，要怎麼管理？又如何團結？董事長大義滅親，嚴格限制親友進入公司，底下誰又敢帶什麼親友進入公司？

誰不想炫耀自己的權力？幫不幫忙不過就是他口頭的一句話──交代一聲，底下自然會盡心盡力去辦。拒絕親友的請託比起幫助他們，哪一個來得困難？

企業文化講白了就是董事長的文化。上行下效，每個部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領導人不正，部屬不敢講，但是執行效果必大打折扣。反之，領導人坐得正，他什麼話都不必說，部屬再糟也會有個限度。

選擇領導人，首先在選擇領導人的做人，而不是他的能力。

做人不合格，一切免談。

做人合格，再看他的能力。

領導者的工作好像拿刀分餅。由於餅很難切得每塊都一樣大，等他分完，必須自己先挑那塊最小的。別以為別人看不到，偷偷拿了一塊大的，部屬心裡如何服氣？

更別說，他有心切得大小不均，自己再挑一塊最大的──這種行為如何讓部屬瞧得起？

當一個領導者要做到讓部屬「心甘情願」，而不是看在薪水的份上，才不得不「『薪』甘情願」。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卻花了我將近五十年才有所體認。切記：這一字之差，是領導統御的靈魂！

黃河　二○○七、三、二

摘轉網址：http://www.haodoo.net/?M=hhd&P=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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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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