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7/25《台灣日報媒體改造學社論壇》

媒體作莊打擂台

文■張正（永和社大社區新聞社顧問、媒體改造學社成員）

最近有個網路笑話：一個爛醉如泥夜半回家的老公，因為老婆在替他脫掉髒衣服時說對了一句話：「喂！小姐～你滾遠一點，我已經結婚了！」不但立即平息了老婆的憤怒，還得到隔日的溫柔對待。

說對了話，無價；說錯了話，出草。呂秀蓮到底說錯了什麼話，激得原住民出草亮刀？我不解地找尋呂秀蓮過去十來天的言論，「搶救濫墾濫伐者不是慈悲」、「七二水災災民可以移民中南美洲」、「原住民不是台灣最早的祖先，矮黑人才是，但已經滅種」……大約如此。

不算太意外的七二水災起的頭，呂秀蓮隨後的勘災及發言引發爭議。原住民民意代表與地方官員砲轟中央，呂秀蓮繼續發言。砲火漸漸聚攏，三千原住民上街出草，要呂秀蓮道歉。

道什麼歉？回頭看看成為眾矢之的呂秀蓮，我實在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麼（她不過是一個大嘴巴的無權副總統嘛）、說錯了什麼（尤其她並未專門針對原住民呀）。國土破敝應如何重新規劃、地狹人稠該不該移民海外，在在都是需要認真對待的國家政策。

然而，我們也都知道，這些國家政策千絲萬縷，絕非一時半刻能有答案。所以當商業媒體好不容易把SNG車駛進柔腸寸斷的山區，因為急著要把消息送回台北總部，於是只能先拍幾幕夠震撼夠悲傷的鏡頭，摘錄幾句強而有力簡單扼要的「幹詨」，順便設定幾個敵對的出賽「選手」；然後，將這些切片反覆放送，並勤快地來回攪弄碰撞，激起閱聽大眾的共鳴。最後，一場壁壘分明的一對一擂臺賽開打，大功告成。

七二水災的確是災難，相關的山地開發應該深究、生態工法可以討論，但是才沒兩天，主題卻莫名其妙地被轉移成「原住民vs.呂秀蓮」。台灣原住民的確是弱勢、的確被欺負了，不過欺負原住民的絕對不是呂秀蓮一個人，而是相對強勢的漢民族，以及以漢民族為主體的主流社會和執政當局。

媒體為什麼忽視結構性的因素，不管災難的根源？終究要歸因於他們的商業性格。在商業媒體開設的場子裡，「公共利益」從來就不是目標，細緻的論述、理性的思辯不討好，能夠引發情緒的簡單口號才是王道！因為觀眾的情緒越激昂，商業媒體的獲利越豐沛，所以他們熱衷地從新聞事件中拱出標靶，推上擂台，然後一邊當個收門票的，一邊當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播報員瞎起鬨。

我們支持原住民出草亮刀爭權益，不過別隨著過度簡化的媒體語言起舞；我們同意呂秀蓮講話不太討喜，不過那並不影響她所點出的問題所在；我們佩服酒醉的老公很會講話，不過那並不能改變他爛醉如泥的事實。（原載於台灣日報2004/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