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26 22:05:24解影

卡謬論「反抗」

什麼是反抗者?是個說「不」的人。但是他雖然拒絕,然而並不放棄:他同時也是說「是」的人。

...反抗之分析,至少使人猜想有所謂的人性,正如古希臘人所想的,而與現代思想所假設者相反。倘若沒有任何永久性的東西可保存,又何必反抗?

...在反抗中,人超越自己而與他人連為一體,從這觀點看,人類的連屬關係是形而上的。只不過這裡還只是同苦共難的連屬。

...無論如何,我們至此所討論的反抗,不是由於心胸狹隘,只為討債,而標定空洞的理想。它要求人重視在人中那不可化為觀念的,那除了存在外別無其他用途的熱烘烘的東西。

...反抗在表面上是消極的,因為他無所創造,然而骨子裡是建設性的,因為他揭示在人中那永遠應該珍惜的東西。

...反抗者是在神聖境界之前或之後的人,致力於建立人間秩序,要一切答案都是人間的,即按照理性提出的。自此刻起,任何疑問,任何一句話,都是反抗;而在神聖界,一言一行都是感激。這樣我們可以說,對人而言,只能有兩種世界,神聖世界(用天主教的術語,恩寵世界),和反抗世界。

...離開了神聖界及其絕對價值,能否找到行為之準則?這就是反抗提出的問題。

...人類的連屬關係是立基於反抗活動,而反抗活動的準則則在此共謀。

...到目前為止,反抗精神已迫使那被荒謬包圍而感到世界沒有前途的思考,向前邁進了一步。在荒謬經驗中,痛苦是個體性的。一有反抗活動,人意識到痛苦是集體性的,是大家的共同遭遇。一個被疏離感(異化)困擾的心靈向前邁進的第一步,是承認他所感到的是人所共有的疏離感,全體人類都在為了對自己以及世界的距離感而痛苦。折磨一個人的病痛成了集體的瘟疫。在我們日常受的考驗中,反抗所扮演的角色,正等於在思想層次上的「我思考」:它是第一個顯明的事實(影按:指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但這事實使個體離開他的孤獨。它是個共有場地,在所有的人身上,建立起第一個價值。我反抗,所以我們存在。


---卡謬,《反抗者》,第33--4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