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我再次陪著姊姊踏進紅館聽演唱會。

彷彿是密室般的龐然空間內坐著一萬人，演唱會尚未開始，燈火未滅，從高處看人們赫然就像電視新聞片段中溝渠裏成千上萬的孑孓，是密室裏的孑孓，各自互相擠擁著。很嘔心，很是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患上了「萬人空巷密室恐懼症侯群」還是甚麼的，只想逃，拼命的往外跑去尋找照亮繁華的一片星空。

只想。

黑暗中只剩下舞台上的燈光，閃亮著糜爛迷離的色彩，巨形揚聲器正在輸出強勁的節拍，震撼著聽覺神經的最深處。人們使力地狂呼，用力碰擊手上的充氣膠棒，精神亢奮，面容扭曲，萬隻孑孓一下子化為蚊子，在場內亂飛。這就是所謂的集體氣氛，集體宣洩，集體遺忘嗎？遺忘自我的存在，遺忘外在世界的存在，生命意義在於集體力量的構成。呼叫！呼叫！呼叫！萬隻蚊蟲是強大的力量，是壓倒性的力量，是在崩潰臨界上的力量，只期待絕對爆發的一刻。

祂，從天而降，告訴萬物：我就是你們的神。
我，咬實牙根，雙手把耳朵蓋著，冀盼在摧毀性力量中尋求一點生機。

祂唸著經文，祂擺動身軀，祂以魔法俘虜著萬物的心，奇異的燈光和節拍控制著眾人的身。愛我吧愛我吧愛我吧，祂彷彿說。眾人心裏早就一絲不掛，赤裸裸的接受祂的笑祂的跳祂的聲線祂的影像給予的興奮；抱我吧吻我吧幹我吧，我需要您的歌您的舞您的俊臉您的身體帶來的高潮。來！不在乎短暫，只在乎激烈！忘記理性忘記感性不要思考不要感受，要的是最純粹的感觀刺激！

直至身心耗盡。








過了兩個多少時了，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狀態，
我累極了，我不支了，只能呆坐，看著手表，等待時間的流走。
姊姊說我讀書讀到得了精神病，接受不了文化衝擊。我想，文化衝擊是有思辯餘地的，這種壓倒性的視覺聽覺武力，是為文化強姦……

無論如何，也算是一種經歷吧。


(記二零零四年十一月十三日晚在香港體育館聽周杰倫現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