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我想。

望著舞池閃爍的燈光，我擅自下了決定，過了今天，就不再愛他了。我輕舔了口高腳杯杯緣的鹽粒，藍色的調酒在杯中像是一個小小的海洋，被框限住的海洋。

他在舞池裡，隨著音樂扭動著身軀，緊身上衣包裹著結實的肌肉，熟練的舞步，帶領著一個止不住笑意的女伴。記得我第一次和他共舞，也是這樣被他牽引著，好似坐在遊樂園的旋轉木馬，心情和髮絲都飛揚了起來。

他很懂得取悅女人，卻又不是刻意到讓人不舒服的那種。他會讚美我的髮型，穿著，也因此讓我一次又一次更用心打扮自己，更美麗地出現在他面前。因為他，我的生活起了許多變化。我開始上美容沙龍，努力地保養自己的肌膚，上百貨公司買新裝，踩著從前穿不慣的細跟高跟鞋。我學抽菸、喝酒，企圖把自己改造成現代時尚的女人。而這些變化，使我發現另一個自己，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會出現的自己。

他不像其他人，總是油嘴滑舌。他的眼神堅定而誠懇，笑容灑脫而迷人。平常的他體貼又幽默，在床上的他激情中不忘溫柔。

他的吻，如雨滴般灑落在我身上，溼熱的口，吸吮挺立的蓓蕾，柔滑的舌舔過胸間、小腹，一路往下......發燙的臉頰就在我的雙腿之間，唇舌的動作由慢至快，喘息、呻吟，他的唾液和著我的體液，濡濕了床單。任何方式都可以達到高潮，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有的體會。

我不是每次約會都做愛。做愛，很幸福。不做，也很幸福。我覺得，這不是遊戲，而是戀愛。我，戀愛了。

他走了過來，先在我的臉頰留了一個輕柔的吻：「妳的頭髮好香喔！」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我剛才決定不再愛他，現在竟然又開始動搖。「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說話的同時，我的眼裡有水氣瀰漫開來。

「我知道。妳有什麼打算？要續約嗎？」

我搖搖頭：「不了...，我的錢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下星期我老公要從大陸回來了。」

他的身子往椅背一仰，神情有點黯然。「是嗎？那妳今晚想去哪？我陪妳。」

「以後...，可不可以當朋友？」我鼓足勇氣開了口。

他輕笑出聲：「妳不是沒有錢了嗎？想要繼續，只能續約。做我們這行的，有錢的才是朋友。」

我的心因為他的話瞬間絞痛了起來。原來是我太天真了，他對我好，是因為我是他的客人，他的體貼溫柔，是因為這是他的工作。

「今天去哪？有情趣椅的那家嗎？」

我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他聳聳肩，一貫灑脫的笑容：「那好吧...我去接其他客人了。哪天還有錢，老公又不在家時，可以再call我，優先讓你包養喔！」

夠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