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MSN上遇見了康健的企畫，我先恭喜她新婚，也請她幫忙將當期雜誌寄到我台灣的家；這是幫雜誌寫稿子的福利，有免費的雜誌可以看。我也麻煩她順便寄一本天下這期的兒童特刊給我，因為這回裡頭也寫有兩篇文稿，這樣我就不用另外請天下的業務寄給我，結果企畫妹妹說這期賣得太好，有貨就得趕緊上架，社裡根本沒半本。其實我不急也無妨，妹妹接著又說了：「你不看也沒關係，因為你不是直昇機父母。」頓時，我的臉一陣燥熱，他看不到我的真表情，只能打打微笑的表情符號謝謝他的美言誇獎，但我的心裡有聲音問我：「我不是嗎？我是嗎？」

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就能自行搭公車或是步行在台北市的國語日報社、永康街舅舅家、後火車站、三重和游移在中山大同區的家等地來來去去，當時媽媽和三舅經營成衣工廠很忙，獨生子女的我早已習慣一個人打理生活，去國語日報社看書、學畫畫兒，去大舅家找表弟妹玩，頭一兩次都是家人教我坐車剪票、上下車，之後我都是一個人前往，雖然看起來我很自由，但事實上我媽管我很嚴，出門去哪、回來時間都得報告清楚，有一次未說明就跑去同學家裡玩，回來不免一頓狠狠的責罰，現在想想就真能體會我媽找不到孩子的焦急，在說回來我媽當時會這樣放心，多少跟當時的民風純樸有關，也多少是有單親媽媽家庭事業兩頭燒的無奈。

六年前，老大誕生後不久，由於我老爺的工作一直是十分繁重，愛孩子的我們捨不得孩子老是沒有爸媽陪，或是小小年紀就得跟著爸媽作息不正常，或是得累壞公婆和我媽來照顧孫子，便決定由我離開正式職場，工作轉換成不定但可以長時間在家的狀態；像是接接案子或稿子，就是希望可以給孩子多一些優質的時間和愛。這愛不能是溺愛；認識我的人大概都知道我對我家老大很嚴格、要求也很多，尤其是在品格和自理能力上；像孩子從小學走路開始，小跌倒我從不會急忙跑去攙扶他起來，有時反而是鄰近的媽媽們熱心地去幫忙，通常我會讓孩子自己想辦法爬起來後，檢查一下無大礙便任他在四處探險遊玩，也不會多說心疼的話，父母不驚慌的堅定，讓孩子面對挫折可以很自信、懂得靠自己。這不容易，尤其是當新手媽媽的時候，憂心不露於色，需要很多的勇氣。

我時常得拿捏放鬆與嚴格的尺度，像是放手與不放手之間就會有很多小問題；例如在森林公園散步孩子可以在視線範圍內自由跑跳，在馬路和公共場合，孩子就是必須和我手牽手，有時孩子年紀太小會搞不清楚，為什麼這裡可以那裡不行？就像我小時候擅自去同學家一樣，不明白有報備和沒報備的出遊，父母的擔心程度會有所不同。也時時在檢討，我這個媽媽哪裡做不好，遇到有教養衝突的情況，事後總會再想想我當時的說法、作法和口氣是不是有改善空間，一方面要想他還是個孩子，一方面又不願意讓原則有假期，尤其是在處罰和責難孩子之後，總得在難過好幾天，反覆思量當下為何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現在該如何溝通，下次如何改善。

前一陣子，RAY為了寫功課天天與我不開心，後來我發現這孩子不是不愛寫字、算數這些事，而我從來也只是為了他不專心的過程而感到生氣，這又不得不讓我聯想起自己該不是個愛要求功課表現的直昇機父母吧。如今我放棄原來要求他寫字工整端正的要求，而是與他發生學習上的互動，以前我唸故事書給他聽，現在他一段我一段，像是玩接力賽一樣，或是由他很驕傲地唸書給媽媽聽，練習寫注音和英文字母換成聽拼寫，我念他寫，讓他覺得每次都很新鮮；像注音有時我會做成句子，有時會像玩文字接力，他有時也可以自己出題自己解答，作媽媽的只負責暗示、打勾、寫一百分，練寫英文字母則是與自然發音練習一起複習，數學則是像是電腦托福考法，視孩子的程度調整出題的難易度，有時還可以藉由新題型例如連加法解釋乘法的概念，母子關係不再因為功課這等小事而緊張，功課的給法改變了，寫的練習雖然變少，反而孩子學更多，字也漂亮多了。

一次友人跟我說現在養孩子很貴、很花錢，在台灣私立幼稚園確實很貴，公立又少，僧多粥少實在是不容易進入，我想他孩子要上小學了便安慰道：「上小學後就可以省上一陣子了。」他搖頭跟我說不對，這才是花錢的開始，他解釋著安親班、英文補習、兩三項才藝，這些所費不貲。我便分享了我曾經訪問台灣現在炙手可熱、金山起家的尼克果子工房老闆的故事，他小時候一直努力卻仍念不好書，當時家境不錯的他決定國中畢業後不升學而是擁有一技之長，為此他父親還落下氣話：「將來別怪我不栽培你。」如今的成功證明一切事在人為；行行出狀元，我建議朋友也許該多看看孩子的長處和優點在哪，不停地補習不見得對孩子有益處，才藝也該適量和孩子的興趣而為，往後我這友人逢人便說我要把我家老大送去作蛋糕師傅，我只能怪自己口才不好，語意不清才造成誤會吧！事實上，我家的RAY很愛做蛋糕，若他喜歡而且有天分，做個快樂廚師我是一點兒也不反對。

那天我台灣的好友也跟我提到他有點兒直昇機父母的傾向，家就住在學校的斜對角，馬路也不過是條小路，那天聽聞孩子放學自行走路回家，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就連小時候放任我四處趴趴走的娘，在越洋電話裡聽我說我讓RAY獨自坐法國同學家人的車去郊區的遊樂園參加生日派對，還直問我說：「安全嗎？」如果他知道我讓RAY天天獨自到家門外倒垃圾，外婆不知會不會更憂心。是現在的環境讓大家都變膽小了？還是我們這些做媽的學不會放手？是不是我們不懂得陪伴孩子成長的真諦是在於享受生活的過程而非學習的成果，我僅記這次我與RAY學習上互動的進步，也時時提醒自己，不當個直昇機父母。

從懷孕之前，就希望能生有個女兒，可惜上天不從我願，給我兩個活繃亂跳的可愛男孩，我常安慰自己生不出女孩的遺憾：「教育男孩子十八歲就可離家，不用擔心女兒沒嫁或是要備個娘家讓女孩受委屈有地方可以回去，沒有女兒的我們屆時早早就可以雲遊四海啦。」雖然我喜歡聽雙魚的RAY撒嬌地跟我說：「我這輩子都要賴在你身邊」，也好喜歡Brian說：「媽媽我好愛你唷」，但我更希望我教得出兩個十八歲就能安身立命的快樂好男孩，一輩子都會跟我親親抱抱、說說笑笑的兒子，無論歡喜悲傷都會想到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