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想像的工作，只是飯碗

WHAT IF的工作心理學

文＝呂政達

工作者間最近殷勤傳遞著「病態辦公室」的文章，誰寫的、最初是由誰發出來？在這個網路如傳染病的年代，可能也無從考。訊息卻異常清楚，每名杵在電腦顯示器前都暗自點頭，敬表同意：工作讓人生病，生厭，而辛勤的工作會讓人更常生大病。

有篇來自英國通訊社的文章，閱讀時，必須留意主管有沒有悄悄掩至背後，正在其他同事的咳嗽暗示聲中怒目瞪視。相當奇怪的是，當主管的人腳步聲皆極輕，像穿同一個廠牌的鞋。

這篇文章說，會讓人生病的有時候並不是大樓環境（即俗稱的sick building syndrome），根本就是主管的管理型態出現問題。每家企業的老闆莫不希望員工辛勤工作，努力付出，但當主管領導無方時，「辛勤工作」和「避開主管監督」於是成為工作人上班時間裡，兩個互相衝突的動機。

最近在一些聚會場合，許多工作人像約定好地，相繼提出這個問題，他們來自不同的行業，公司規模有大也有小，卻遭遇相同的困擾：我如何在「豬頭主管」的管理下，繼續維持辛勤工作的動機？我說，我不知道，我真的無法用三言兩語，回答一道如此複雜的問題。

回到家中的書房，我把讀書時關於工作動機的陳年舊書全翻出來，心想，或許從工業革命和辦公室型態出現以來，已有許多人遭遇過相同的兩難困境吧。我讀到1964年美國企管心理學家卜崙（V.H. Vroom）在《工作和動機》裡提到一個後設的想法。卜崙根據工作動機的「期望理論」，要工作者回答：如果你工作特別賣力、勤奮後，將會發生什麼事？

1964年還處於美蘇冷戰，是反戰占領校園、嬉皮和搖滾樂文化占領媒體的時代，但工廠景象大好，鐵工廠內，藍領工人努力地將煤鏟進火爐；華爾街股票日日跳躍。企業界當然希望工作者最好忘記疲勞，努力拚工作。因此，企管學者要引領工作人看到的是投入工作後的美好願景，辛勤工作後，「我得到更多薪資、分紅。」「老闆更肯定我的表現，對我更表欣賞。」「我有更多機會得到更好的工作。」管理學者還發現，如果工作人一開始回答的都是負面答案，他就愈不可能真的勤奮工作，對工作也會抱持更悲觀、負面的評價。工作者的自我認知和評價，真的就有如此深遠的影響。

將近半個世紀後，許多鐵工廠的巨大煙囪已不再像猛獸噴出白色的氣息，沙發電音樂取代憤怒的搖滾樂，全球的股票一起在華爾街的看板上跳動數字，工作人也不再如此單純地，像望著紅蘿蔔的驢子，只為一些美麗的想像就賣命工作吧。然而，我相信卜崙的問題還是有試做的價值，現代的工作人有時候就是對工作太缺乏想像，只看到觸手可及的範圍內一個功能欠佳的主管，或只計較著進帳數字，卻忽略我們自己對工作世界的期望：What if，缺乏想像力的工作，純粹，只是個混口飯吃的飯碗吧。

What if，後面可以填上任何的問句，想像的空間無限寬廣，試試這道題：如果我對一個豬頭主管微笑，他會如何回應？「如果我辛勤工作一整天，那天晚上，我會睡得異常香甜。」有位具宗教信仰的工作者，這樣描述過他的工作態度。我在那時候，想起泰戈爾的詩句，喔，如果我們已經錯過夜晚的星空，還要連朝陽也錯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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