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當兵退伍開始投入職場時，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當時電腦在網路上的應用剛剛開始發展，記得有一次和同事到一個客戶的辦公室去安裝網路系統，這是一家超大的外商公司，主要經營項目是冷氣系統，我的客戶是這家台灣分公司的董事長，當時客戶不在，只有我們一夥人在裡面忙著施工，休息的時間，我不禁順便參觀一下這位從未謀面的董事長辦公室的陳設，當場就被他偌大的書架所吸引。

董事長的書架上並沒有多少書，卻整齊擺放著許多厚厚的卷宗夾，標題大同小異，諸如：「1992年度思考」、「1991年度回顧」等等，橫跨許多年度的「年初思考」與「年終回顧」。我怔怔的看了良久，心裡想著是如何的企業管理人，在面對每個新年度時，該有如此份量的思考與計畫？到年底時，又將如何回顧這一年來的工作成果？而每兩卷相隔一年的厚重思考，代表的是如何的執行與修正過程？隨即又是新的一年開始，又該如何思考未來該做的事？

做了主管以後，我習慣將每次開會的資料存檔起來，以便於日後可以查詢每一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日子久了，案頭和櫃子裡的資料就堆積如山，甚至連同事都不知該如何整理，因為怕每次經過她的整理，我就找不到我要的資料了。而我總是會想起一位老長官說的話：「辦公桌越亂，表示這個人腦袋裡越亂！」於是我只好用「亂中有序」來安慰自己。每逢辦公室搬遷，我總是有幾十箱的文件，直到上回我辭去工作，才真的靜下心來整理這些資料，這才驚覺多年來隨我到處遊牧的文件，原來多是應該廢物利用的回收紙而已。

辦公室裡流行一句話：「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老闆的一句話！」就像大陸歌手崔健的歌：「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管理學最基礎的「訂定目標」、「制定計畫」、「建立組織」、「付諸執行」、「追蹤考核」雖只是短短幾句，但過程中不免瞬息萬變、時時修正，累積許多的文件，在去蕪存菁後雖所剩不多，但卻也足以看出一個部門或公司的成長過程。我曾經奉命做過一個部門的「十年營運計畫」，當時對於前面幾年的計畫確實是言之有物，頗為可觀，但對於後面幾年的描述，頂多只是幾個成長目標的數字設定，及幾行條列式的策略方向罷了，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心虛，遺憾的是雖知遙遠的未來變數太多，只是虛應故事，卻也不得不然。

歷史上計劃做得最久最好的，首推戰國時代末期的呂不韋，呂不韋原來只是個商人，在當時是社會底層的職業，和許多紅頂商人一樣，有錢就想要有權，當他遇到了秦國外放在趙國做人質的公孫異人時，一個天大的買賣就在心中萌芽。
呂不韋回家問爸爸：「耕田可以獲利幾倍?」
老爸回答：「十倍。」
呂不韋又問：「買賣珠寶可以獲利幾倍?」
老爸又答：「百倍。」
呂不韋再問：「扶植一個君王來搞定一個國家，可以獲利幾倍?」
老爸再答：「無法計算！」
這個天大的計劃，就是用呂不韋的所有財富及後半生，培植一個「超級帝王」，然後藉此飛黃騰達。

做為人質的贏異人，是秦國太子安國君二十幾個兒子其中之一，因為母親不受寵，又非長子或幼子，所以淪為外交人質，原只是沒落的王孫公子，但對於雄才大略的呂不韋來說，卻是奇貨可居的潛力股，重點是如何加以經營及炒作。呂不韋了解到安國君終將繼承秦國王位，且安國君最寵愛的女人是華陽夫人，恰巧華陽夫人又無子嗣，於是呂不韋花了大筆金錢，替異人討好華陽夫人，並順利讓華陽夫人認異人為嫡子，如此一來，這倒楣鬼異人就有可能在未來成為太子王位的熱門人選，除此之外，便是如何更進一步加強異人與呂不韋之間密不可分的關係。

呂不韋盡全力安撫異人在趙國邯鄲的苦悶歲月，當他發現異人對自己的愛妾目不轉睛時，立即把愛妾送給異人，愛妾趙姬嫁給異人後不到一年就生了孩子趙政（這趙政就是後來的秦始皇贏政，他到底是異人或呂不韋的孩子，歷史學家爭論了兩千多年還是沒有結果），這下子呂不韋除了是異人的金主、謀士、恩人之外，還是他的「表兄弟」（還好他當時並沒有懷疑呂不韋也可能是他孩子的真正爸爸），從此呂不韋走進了秦國的政治與歷史舞台。



待續......


註：插圖是超級震撼的秦朝兵馬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