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22 08:52:10【哈。】

噢 , 馬尾

還記得那年,是千禧年
我升上五年級,在暑假結束後。
那年,我遇見了她。

「天阿!你好黑!」
學期的第一天,看著坐在我身旁的女孩,我沒頭沒腦的說。「而且你幹麻綁馬尾阿?你的頭是馬屁股嗎?」說著,還拉了拉她的馬尾。
她呆了一下,隨即捏著我的耳朵大罵「你說什麼?」
「走開啦!」我大驚「很痛耶!馬屁股!」
沒想到她聽了以後,耳朵也不捏了,居然開始哭了起來,這一哭,隨即召來老師關愛的眼神,而我尷尬的坐在一旁,努力的裝著無辜


「賈皓亘!」老師生氣大罵。




直到多年以後,我還是不知道,當時的我,哪來的勇氣,去鬧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生,而我也永遠不知道,她的頭是否是馬屁股。我只記得,那晚我的屁股很痛。





隨著學期的開始,我們也開始熟絡了起來。
「喂!馬屁股!聽說鄭凱文喜歡你喔?」我偷偷用筆刺她。
「好像吧!管他喔!反正我超討厭他的!上課認真點啦!不要八卦!」她小聲的罵道。
「可是,他不都一直想找你講話嗎?」我畫著小叮噹,在她的課本。
「唉!反正我不會理他的啦!!」她偷偷拿了一支筆,刺了回來。「你真的很八卦耶!」
「你說的喔!別反悔!」我哼哼「刺不到啦!」
而我們也學著肥皂劇裡演的一樣,開始一起走回家、一起吃一個麵包、甚至,開始偷偷背著爸媽講電話。
「喂!聽說今天放學你跟一個女生走在一起吼?」她的語氣不善。
「哪有阿!」我嚇到「誰跟你說的?」
「我當然有我的眼線阿!」她得意「那怎麼辦?」
「算了?」我心虛。
「不行!明天幫我買早餐!」她打著如意算盤「我要三明治!」
「那我怎麼辦?」我急道。
「不用吃啦!誰叫你不誠實!」她說的理所當然「喂喂!你跟那個女生真的沒怎樣吧?聽說你們每天都聊的很愉快喔?」
「吼!真的沒怎樣啦!」我抓抓頭「她一天到晚告訴我她的讀書心得耶!像街口的死歐巴一樣!」
「真的沒怎樣?」她狐疑。
「那女的是死歐巴!」我篤定。
「那就好!」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好啦!我媽來了!我掛了喔!」
「恩恩!」
「別忘了我的早餐!」
「再說啦!」哼哼。
「喂!」





這就是愛情吧?我想。
但國小五年級生對愛情,能有多少的體悟?
一切,順其自然吧!






在這段單純的時光裡,我們把重心放在彼此身上。我們以最單純的方式與彼此分享著自己的世界。這正是我想要的,但我當時並不明白,單純在多年以後,是多麼的珍貴。
終於,寒假到了。
「喂!寒假你要打給我喔!不然我會很無聊。」她抱著厚厚的書。
「很麻煩耶!馬屁股,想到再說啦!」我看著她的獎狀。
「不行啦!你一定要打給我!」她急道「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好啦!我要回家了啦!」

怎麼可能不打?







「希望我們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能在一起喔!」
我笑笑,看著她給我的卡片。
我們都把相聚與離別想的太過於簡單,永遠對我們來說,真的太過遙遠。我們常在畢冊的留言裡,看到「一輩子的朋友」、「永遠的好夥伴」等字眼。但是又有幾個能留下?
一輩子。
一下子?







隨著寒冬的過去,在聲聲爆竹聲中,我們開始了五年級下學期。
五年級下學期,對我們來說,有許多新的開始。例如:新的課本、新的衣服、…新的同學。
「天阿!她好漂亮!」我呆住。
「那又怎樣?喂!你幫我看看我有沒有綁歪啦!」她有點心不在焉,努力的綁著馬尾。
「拜託!現在重點不是馬尾的問題啦!」我握拳「而是如何找個機會給她留個好印象阿!」
「色龜!」她哼哼。
於是,我開始了我的裝熟計畫。從不小心多買了一杯飲料,到打躲避球時不小心把她打哭、再陪她去保健室,我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在新同學的心中留下屬於自己的空間。「你真的很假耶!」她看著剛陪新同學去搬她的教科書回來的我,一臉不屑。「拜託!這是戰術!戰術!」我笑的像個白痴「超強的啦!」
有天,我無意間看到了新同學的個人資料。沒想到,新同學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太神了吧?」我看著日曆「下個月三十一號!」
「是喔?」她站在我旁邊,也是一臉驚訝「不會吧!真巧!」

於是我開始努力的準備禮物。但對於從來沒買過禮物的我,買禮物簡直是要了我的命,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只好求她帶我去買。

「要請我喝飲料喔!」她可驕傲了。
「好啦好啦!」

於是一到了假日,玩具店裡就多了兩個嬌小的身影穿梭其中。
「拜託!女生怎麼會喜歡彈珠超人?」她笑彎了腰,看著正抱著全套彈珠超人模型、一臉無辜的我。
「阿不然咧?」我看看彈珠超人,好重!
「買這個啦!」她拉著我,走到了布偶區「泰迪熊!」
「多少阿?」我看看標價「七百多耶!」
「差不多阿!」她一臉理所當然「本來就很貴了!」
十分鐘後,我抱著大大的泰迪熊走出了玩具店。
「這樣好像娘娘腔喔!」我抱怨著。
「你本來就是阿!」她吐槽。
「馬屁股別吵!」

終於,新同學的生日到了
「生日快樂!」我興奮大喊,在同學們起鬨聲中,我紅著臉把禮物塞給她。「謝謝!」新同學微笑,大方收下禮物。
我羞紅了臉,連忙轉頭走開。
一轉頭我看到了她我對她筆了勝利手示,卻發現,她沒有笑容。
「怎麼了?」我一頭霧水。
她搖搖頭,沒說話。
「那就代表沒事嘍?」我笑了笑,轉身和新同學聊了起來。
那天,我的眼中沒有晃阿晃的馬尾,只有新同學的的那抹微笑。
直到放學。

「喂!回家去!」我背著書包,跑到了她旁邊,拉拉她。
但她低著頭。
「?」我一頭霧水,只是站在她旁邊,呆呆的看著她。
「…今天我生日。」她低聲說。
我呆住。
「對吼!」我抓抓頭「我再補買?還是….」
「沒關係。」她站了起來,亮出了大大的微笑。「既然你不關心,那我也不必期待?」
「喂!沒有啦…」
「今天我自己走。」
她轉身離去。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呆在那,看著她的馬尾晃阿晃的,越來越遠。

那天的放學,我一個人走回家。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裡的。我的腦海裡,只有鐘擺般、晃阿晃的馬尾。就像時間,晃阿晃的流過。
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喂!你生氣了喔?」我緊張的問。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電話壞了?
「沒有阿!你想太多了!」她的聲音,平靜的可怕。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冷淡?
「我跟你說喔!今天那個….」我試圖打破隔閡。
「喂?」
「?」
「我想睡了…」
「喔!」我嘆了口氣「好吧!」

隔天,我收到了她的紙條。
「喂!你知道乾弟是什麼嗎?」
「幹麻阿?」我超困。
「知不知道啦?」她。
「知道阿!不就是假裝大家是姊弟的遊戲媽?超幼稚的!」
「….那你當我乾弟吧!」
我猛然回頭,看著和鄭凱文聊的正開心的她。
不是說好,不理他?
「你昨天在電話裡不是說…..」她說的興高采烈。
昨天?電話?
原來,她掛我電話,是為了…..
我看著交談熱烈的他們,頓時眼睛模糊。
我閉上眼睛。
想假裝,自己看不見。
但她的身影一幕幕的掠過我的眼前。




待我在張開眼時,我已經高二了。
轉眼間,六年過去了。

五年級以後,我搬到了距離台北三百多公里的台南。在一封封的通信當中,我得知了她在國小畢業後,讀了海山國中。

「國中的東西變的好難,我都不會。」她畫了個哭臉。
「還好吧?多讀幾次說不定就有效了!」我畫了個笑臉。

接著,我們國三。
「加油!相信你能上北一女的!」我寫道。
「謝謝!」我彷彿看到了她的微笑。
但最後,她卻在基測時失常,只考上了中和高中。接著,我們斷了音訊。
徒留下,三百多公里的遺憾。
「請你說 我們為何變成陌路人的模樣 請你說 還有什麼比沉默更難堪」
聽著陳奕迅的歌 我慢慢的想起以前和現在的模樣
從以前的無話不談,到現在的視而不見,似乎沒有過了多久。
但卻是一個,沒法彌補的差距。

還有什麼,比沉默更難堪?

我不知道,如果那天我的禮物是送到她的手上,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但時間是殘酷的,一旦過去,就不能在改變什麼,包括愛拉她馬尾的我。

而我常在一個人的時候,回憶起這一切。彷彿,她又捏著我的耳朵生氣的大罵,彷彿,她陪著我在文具店穿梭,彷彿,她的馬尾又在我面前,晃阿晃的。
晃阿晃的,我的孤單。

而我還記得那年,是千禧年
我升上五年級,在暑假結束後。
那年,我遇見了她。































二零零六年四月的一個雨天。電話響起。
「喂?」我剛洗完澡,躺在床上。
「請問..賈皓亘在嗎?」聲音靦腆。
「誰阿?」我閉著眼睛,好想睡。
「我是….」好熟悉。
「是妳!」我猛然坐了起來「天阿!好久不見了!」
「是啊!。」她笑笑「最近過的怎樣?」
「還能怎樣?」我看著窗外,雨好大「還活著啦!」
電話裡傳來了熟悉的笑聲。
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
「妳呢?」我抓抓頭「和鄭凱文還好嗎?」
「鄭凱文?」笑聲停了「他和林柔坊在一起了。」
「什麼?」我嚇了一跳「林柔坊?她不是也很討厭鄭凱文嗎?怎麼…」
「我也不清楚。」她幽幽的說「他們在一起,我是最後才知道的…」
「是喔!」我聽著雨聲「那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很小「我只是想說…對不起。」
我莞爾「你是說五年級的那件事?」
「恩。」她似乎在哭「我沒想到這種感覺…」
「不好受。」我點點頭「但那個時候其實是我的問題耶!」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而且,畢竟是往事了?」我笑笑「所以,忘了它吧?」
「…」還是沒有聲音。
「喂!哪有人打電話不出聲的阿!」我站了起來,翻著相簿。「什麼時候變成這麼悶騷了阿?馬屁股!」
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笑聲「你真的很欠打耶!」
「哈哈!」我笑笑「喂!那時候沒送你禮物,你很傷心喔?」
「最好啦!我只是覺得,明明我跟你比較好,結果你卻送她沒送我,我很不高興而已。」她的笑聲傳過了話筒「誰會為你傷心阿!」
「是喔!」我熱烈反譏「不知道是誰故意去找鄭凱文講話激我的吼!」
掛上電話,我看大雨,微笑。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光景。
從此我們之間,只剩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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