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絕魂有些心生不平，他承認自己被寵壞了！

當柳煜歆一直纏著他時他嫌煩，現在原本屬於他一個人的時間被其他雜務瓜分了，空出來的清靜讓他有很大的失落感。

他該是喜歡安靜的，因為安靜表示沒有人靠近，沒有人靠近就是安全，但他現在卻嫌一個人靜得發慌，可笑的想念小鬼在他懷中的溫度。

「我他媽的犯賤啊！」垂頭喪氣的待在雪閣閣樓，那是一個絕對隱密的空間，原本是柳煜歆收藏櫃重物品或珍藏的地方，後來則被絕魂拿來當休息處。

抓起一只珍貴瑪瑙雕塑的麒麟，那是他前幾天趁柳煜歆忙著辦公與應付那個女人時，回十大惡人的老巢拿的，林林總總加起來數十樣珍寶被他一把抓，只因為他發現小鬼喜歡些稱手的小玩藝兒。

結果小鬼最喜歡的是夜明珠，那盒花了「幻盜」齊豫龍畢生心血收集的十來顆大大小小的圓潤夜明珠現在全鋪在小鬼房間，因為他新迷上的睡前遊戲叫做──

打彈珠！

就連他一手暗器功夫也被稱作是打彈珠的好本事，讓他在吐血之餘還得盡責的傳授一兩手訣竅，只為了那小小的彈珠遊戲。

一點也不懂得享受，柳煜歆不是錢太多就是不在乎，不過依他幾年觀察下來，柳煜歆縱橫商場最主要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在享受爾虞我詐的鬥智遊戲。

又撈起一把寶石，東丟西丟的把它們分色擺好，絕魂收起慵懶的情緒。

「時間到了。」接下來是他的時間了，不管是那隻母狐狸還是帳房管事都別想跟他搶人！

推開暗門，縱身躍上屋簷，無聲無息的在屋瓦間遊走，憑經驗在帳房逮到了妄想挑燈夜戰的人兒。

「小鬼，你不累啊？」

他抱怨著，大手搶走柳煜歆手上的筆，順便讓服侍一旁的小瑛退下了。

柳煜歆則在他拿走手中的毛筆後偎進他懷中，笑呵呵的磨磨蹭蹭。

好想絕魂喔，他們一天沒見了。

「撒嬌無效，你休想把良辰美景送給這堆數字！」他發出本人無所覺卻如怨夫般的抗議。

這堆數字全部都是銀兩喔，熱騰騰、白花花，保證新鮮的銀兩！柳煜歆反駁他鄙視的說法。

真過分，竟然把他的心血說成廢物！

「我搬金山銀山給你。」他把主意打到十大惡人的「遺產」上去了！

當初分贓時說好他有三人份，這些年他只靠搶來的銀兩過活，除了拿給小鬼玩樂以外，足以壓死人的財富仍堆在隱密的山洞密室中。

不是自己賺的我不要！柳煜歆再一次證實了他頗具個人特色的堅持。

「那是你的事，接下來該陪我，你明個兒再算就好了，少陪那個女人，你就會發現時間多的很。」

霸道的宣示，無視於柳煜歆困擾的笑容，硬是把他抱起。

細細的吻在唇上蔓延，覺得捉弄他捉弄得夠了的柳煜歆好心的主動獻上淺吻。

糖果與鞭子，他分寸一向拿捏得緊。

「小鬼，你又耍我？！」他已經提不起力生氣了。

開點小玩笑。他真的不是故意把事情堆在這兩天處理，也真的無意要冷落絕魂，不過既然事實已經發生了，那借他利用一下也好。

「都是你在說。」想想也好笑，絕魂讓他坐在桌子上，加深兩人的吻，大手則從衣襟探入。

他想在這裡？！不會吧？！何必那麼急，他用輕功帶他回房也不過多花那麼一點點時間……

柳煜歆瞪大眼，慌張的推推絕魂，但絕魂沒理會他，反倒搓揉起他胸前的凸起。

「啊……」細細的呻吟，柳煜歆緊攀著絕魂，既然拒絕不了就只有接受一途了。

襟口被拉開，鬆垮垮的垂掛在手臂上，裸露的肌膚仍留著絕魂上一次留下的痕跡。

他是不是太粗暴了？絕魂皺眉，輕輕吸吮已經淡化的吻痕，又留下新的記印。

「嗯……」他不服輸的咬著絕魂頸肩，按出一個個牙痕。

氣息交纏，熟悉的慾火攀上小腹，兩人的情緒逐漸失控──

框噹！

物品掉落聲打斷勃發的慾望，絕魂不高興的抬頭，陰狠的眼神掃向門邊的外來者。

為了展示自己的賢慧與手藝的慕容芹特別烹煮了宵夜，找婢女引開樓下的家僕，意欲給柳煜歆一個驚喜，怎麼也沒想過會撞見這等「不堪入目」的場面。

「你們在做什麼！」她尖叫，手中的托盤掉到地上，碗盤摔個粉碎，辛苦烹調的湯湯水水灑了整地。

兩個男人？！老天爺！

生長在武林世家，她沒有一般閨女的單純，對於性好男色的癖好多少略有聽聞，卻沒想過自己中意的男人會有龍陽之好。這個發現有如賞了她一巴掌般的令她難堪。

想她慕容芹在武林上也是公認的美人，這個結果讓她更加無法忍受──她完全沒想過是她自己倒貼過來的。

「女人，三更半夜來找他做什麼！」絕魂冒火了，森冷又不客氣的斥問。

「你這變態，離開我未來的夫婿！」自詡為柳煜歆未過門的妻子，她憤怒的瞪視他。

在門口守候的翠紅聽到自家小姐的叫罵，連忙跑了過來，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她傻眼。

「你、你們成、成何體統，簡直是傷風敗俗，你們怎麼給我家小姐一個交代啊！」

慕容家乃是武林大家族，多少事情他們說了就算，自然養成一股驕縱之氣與本位主義，渾然不覺氣勢凌人的態度有哪裡不對。

她們背後可是有武林五大世家在撐腰呢！區區一個柳家只不過是商人世代，柳煜歆外表又沒什麼魄力，自然被她們給瞧扁了。至於絕魂，在她們眼中也沒在怕的，因為她們篤信沒有人敢得罪五大世家，卻不知道今天終於踢到鐵板。

……交代？他沒聽錯吧？他們憑什麼要交代？正道人士不是很喜歡講道理嗎？哪來的瘋子……絕魂舔舔嘴唇，殺意開始蠢蠢欲動。

要交代是不是？！全部宰了！

低頭先替柳煜歆穿好衣服，以免便宜了兩個瘋女人，然後才整理自己的服裝，左手已經握住嘯龍刀的刀鞘，輕輕磨擦上頭的紋路。

柳煜歆擔心的抓住絕魂的手，制止他想去拔刀的舉動。

別殺人。溫柔的大眼睛直直望進他泛著殺意的眼瞳。

被發現了，這小鬼還真了解他……是啊，在柳家，不能殺……心緒起伏，絕魂努力思考解決之道。

必須讓五大世家不敢再妄想動柳家一分一毫，這樣他勢必需要公佈身分……他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見不得人了？！竟然必須害怕洩露身分……要嘛就殺一場，將五大世家全滅了就好……無數的暴力解決之道在腦中閃過，他確定的唯一一點，就是不管他用什麼法子，都不能在小鬼面前殺人！

殺意減弱，他無奈的給了保證：

「知道了，不殺。」至少現在不殺。

柳煜歆扯出一抹笑容，索性來個眼不見為「靜」，他是聾子，什麼都不知道。

看出他的想法，絕魂低聲笑了。

「小烏龜。」逃避了。

去！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柳煜歆狠狠踢他一腳。

兩人的親暱舉動看在慕容芹眼裡簡直罪不可赦，她倏然抽劍就往絕魂砍去。

身為慕容家的女人，武功自是不弱，況且即使她惹了事，背後也有五大世家頂著，江湖上哪個人不賣她幾分面子，他們無視於她存在的互動，在她眼裡是近乎挑釁的汙辱。

對他拔劍？！絕魂冷笑。

衝著小鬼的面子，就讓她成為第一個對他動武還能活命的傢伙好了。

鬼魅般的出手抓住劍身，輕而易舉的折斷寶劍，碎裂的刀刃被他以三成內力射回，先後劃傷了慕容芹和翠紅的臉頰。

這是警告，宣示他隨時有能力解決她們！

絕魂絲毫不在意毀了姑娘的容貌是何等天理不容的重罪，他連長相柔魅美艷到堪稱天下第一的羅煞以及相貌清靈超俗的血魄都當木柴照砍照劈了，何況只是中上姿色的慕容芹，那張臉蛋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

「呀啊！我的臉……你竟敢傷了我的臉……」反射性的觸摸臉上的濕熱，入眼的腥紅令慕容芹慘然變臉，尖叫的讓絕魂以為自己是殺她全家的兇手。

原來女人不殺後還會這樣怪叫，怪不得十大惡人說女人也得殺！絕魂的濃眉馬上因為這刺耳的噪音打了死結。

「閉嘴，饒妳一命就不錯了！」絕魂丟下奪來的斷劍，冷冷的一把推開她，過猛的力道讓她跌回翠紅身邊，在婢女的攙扶下勉強沒跌個四腳朝天。

「你、你報上名來，我五大世家與你勢不兩立！」慕容芹完全失了大家閨秀該有的風範，歇斯底里的怒罵。

那是一種受到威脅與激怒所產生的應敵本能，沒有經過大腦思考，最純粹的直覺反擊。事後回想起來，也許隱憂在這時就若隱若現，只是沒有人察覺到罷了。

「哼哼，還怕妳五大世家不成？！五獄劍派都被老子踢光了。」絕魂神情不屑的嗤之以鼻，口氣是陰森危險的，「就給妳點教訓，要回去搬救兵是不是？！你就回去告訴那些消息不靈通的傢伙，柳家是我絕魂在罩，想貪財或貪人，先有把握不被老子宰了再說！」

他前陣子散佈的消息是針對邪道份子，不過若這樣正道人士就得不到消息，似乎也太不在意江湖瑣事了，看樣子血魄把正道顛覆的一團亂啊！

絕……絕、魂！一個如雷貫耳的名號，由鮮血和死亡交織的瘋狂強悍。

慕容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了，差點站不住腳的跌跪在地。

「你……你是絕魂……」柳家……和大惡人掛勾了……

「廢話！」他還自認左眼的眼罩與嘯龍刀是很鮮明的特色咧，沒常識的女人！

「小、小姐，我們……我們趕緊先走了……」翠紅害怕的拉拉慕容芹，生怕絕魂一手掐死一個的宰了她們。

「……哼！」慕容芹又羞又怒又害怕的轉身奔回房間，預計明個兒天沒亮就會離開柳家吧？！

絕魂滿意的笑了笑，低頭尋獲柳煜歆的唇，卻被咬了一口。

「怎麼？」

你是故意讓她闖進來的！柳煜歆指控。

現在想想，耳力極端好的絕魂似乎不太可能沒聽見慕容芹的腳步聲，更別提絕魂不會露出空隙的警覺，憑慕容芹那不上不下的功夫要在絕魂沒發覺的狀態下逼近簡直不可能！

被發現了，絕魂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好。簡單來講，繼續讓那個女人纏著小鬼，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忍不住血洗慕容家……既然如此，還不如攤牌趕人！

「她太礙事了。」他承認他是故意，毫無反省之意的又想褪去兩人衣物。

那也別這樣，壞了兩家和氣你負責啊？柳煜歆拒絕配合他的慾望。

可惡！他生氣了！

「可以啊，若他們找上門我負責總行了？」一刀全宰了。

這傢伙一點也不慚愧！柳煜歆唉嘆的發現這個事實，無言以對的白了他一眼。

「小鬼，抱我。」絕魂低語。

那眼神似乎有些要求的意味在裡頭？！

柳煜歆皺眉，卻仍是笑了。伸手環上絕魂頸項，在他左眼眼罩上烙下輕吻。

絕魂喉嚨一緊，背脊瞬間繃直了，本能想抽身，卻不知為何的按耐住那股衝動，首次任他溫柔撫摸曾經讓他深痛惡絕的左眼，極力克制反抗的衝動，縱容他解開眼罩，讓他看見怵目驚心的疤痕。

醜陋的，斜劃過眼球，由額頭到臉頰，鮮紅的疤痕，由於當年絕魂自己挖出毀壞的眼球，導致眼窩處的疤痕嚴重不均勻。

柳煜歆捂住唇，顫抖的輕撫凹凸不平的肌膚，太過鮮明的撕裂痕跡顯示出當初受傷時根本沒有被好好治療。

「小鬼，你做……」什麼。

作夢也想不到柳煜歆看了那道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疤痕後，竟然會含淚親吻它，萬般憐愛的淺啄，彷彿想抹去他曾經感受的痛與恨。

一直背在身上的憎恨與憤世嫉俗消失了，絕魂在一剎那間只想抱緊柳煜歆，感謝這人世還有這麼一個人願意接納他。

但他只是僵硬著身軀，直挺著背脊，咬緊牙關，忍下內心的波濤洶湧，勉強自己強裝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