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須問天》番外篇之三：《寒雨長夜唯燕啼》

是夜。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這個農家小院。點點雨滴﹐輕輕敲打著窗臺﹐發出“沙沙”的聲響﹐而後彙成一股股的水痕﹐從小窗上蜿蜒流下﹐像在訴說﹐又像在歌唱。

微弱的燭光下﹐一位年輕婦人﹐坐在床邊﹐呆呆的望著窗外的雨﹐表情似乎凝固了。呆滯的眼神﹐流露出的是滄桑﹐又是無奈。然而﹐歲月留在她面頰的條條刀痕也絲毫不能抹去她的美麗﹐那種世間罕有的﹐如冰似雪般的美麗。良久﹐睫毛微微擡起﹐她緩緩走向了門。“吱呀”﹐門被打開。冰冷的秋風﹐卷帶著透涼的雨水撲面而來﹐沖向她那瘦弱的身軀﹐直鑽進她心裏﹐激起千層波紋﹐又無情的敲打著她那脆弱的神經。

一陣孤獨湧上心頭﹐混合著風雨的冰涼﹐化做無盡的哀傷﹐在少婦心中久久回蕩......
滾燙的熱淚早化爲刺骨的冰涼﹐順著她的臉頰﹐徐徐落下。她輕輕關上了門。疲憊的雙腿﹐再也支援不住她心中萬鈞的重量﹐她靠在門旁﹐哽咽著﹐淚如雨下﹐和門外的雨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了......

昏暗的燈光﹐映出另一張熟睡的臉龐。簡樸的床上﹐躺著的好象是位抱病許久的人。蒼白的臉色﹐孱弱的身軀﹐倒也沒有打擾他熟睡時的平靜與安詳﹐似乎他忘記了歲月的蒼茫﹐丟開了世間的是非對錯﹐只願在自己夢中飛翔﹐再飛翔......

床邊的爐子上﹐藥鍋微微的開始冒著熱氣﹐還有木柴在爐膛裏劈裏啪啦的歌唱﹐漸漸的﹐房間裏彌漫起一股強烈的中藥的味道。婦人輕輕走到爐邊﹐撥剌著爐中的的木柴。火光﹐映紅了她的雙眸﹐帶回了她的平靜。她輕輕把藥倒進碗裏﹐放在嘴邊試了試。緩緩的走到了床邊。

寂靜的小屋傳出她輕柔而又美麗的低吟﹕“來﹐永琪。吃藥了...” 那位青年絲毫沒有動﹐少婦把湯匙輕輕放在他嘴邊﹐將藥徐徐送入他口中﹐又小心的擦拭著落在青年唇邊的藥水。就這樣﹐一點點的﹐整碗藥都送入了那位永琪的口中。少婦細心的幫他蓋好被褥﹐拿起藥碗﹐出去了...

回來的時侯﹐少婦的手中多了一個銅盆﹐冒著熱氣的銅盆。她將盆輕放在床邊的盆架上﹐挽起了袖口﹐熟練的浸濕﹐擰幹了棉布﹐輕輕的在青年臉頰上來回擦拭。而後是胳膊和全身。擦洗妥當。少婦握住青年的手﹐那瘦骨嶙峋的手﹐拍打著﹐擠壓著﹐好象在尋找著失去已久的氣息似的。

“永琪...”少婦哽咽了﹐淚珠徐徐落下﹐落在永琪的手上。“...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呀...”少婦渾身顫抖著﹐已經泣不成聲“今天我又被人家欺負了﹐刀家莊的人又把鞋價壓低了好多﹐我剛想說什麽﹐他們居然要打我...兩個孩子都這麽大了﹐過年連一雙新衣服都沒有...你要是再不起來﹐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永琪...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這輩子只求你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醒來...永琪﹐我求求你醒來...嗚嗚嗚...”“永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沒讓你過一天好日子...我知道自己錯了﹐知道錯了...你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好不好...我給你陪不是了行不行...行不行啊...只要你醒過來﹐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好不好﹐好不好...永琪, 永琪....”

少婦淒慘的哭聲在小院裏久久回蕩著。但，回應她的﹐只有那冰冷的風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