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05 14:17:14佛洛依德

長篇-【綠洲】第二章 (2)


晚上七點,我們經由火車抵達羅東時,詩織的表哥早已開車到車站外等候我們。
  放下行李、與詩織的舅舅、舅媽打過招呼後,詩織的表哥載我們到羅東夜市後。在詩織的堅持之下,就留下我們,自己先回家裡顧小孩。
  自詡為半個地頭蛇的詩織,像是腦中裝了導引器似的,毫無躊躇的引領我們吃了幾攤小吃。等到大家都逛到有些腳痠了,才帶著宵夜回到了住處。

  我和阿人睡在表哥以前的房間,在還留著的舊書桌上,偶然看到了出現在合照裡,跟阿人成為同學之前、幼稚園時期的詩織。
  不久,當我洗完澡之後,季雨站在客廳門口,對我說阿人剛才來過房間,手中就拿著那張合照。不久,就看見詩織追打著阿人跑出去了。

  我們四個人在客廳的院子聊到半夜,話題多半圍繞在阿人與詩織兩人國小的事情。從他們的交談裡,我理解到阿人會有這樣的個性,是因為他有個經常跑國外的老爸,加上一個看得很開的老媽,才會產生一個狂放自由的阿人。至於為什麼阿人沒變成一個「真正的壞學生」,原因可能就在於他認識了某個女生吧!
  


  隔天,吃完早餐,我們再次搭上火車前往花蓮。
  車窗外的景致,從道路建築變成山水林田,就像是要進入另一個世界似的。
  顯得特別疲勞的詩織和阿人,幾乎是睡到花蓮車站才醒來,所以只有我和季雨在欣賞窗外風景的變化。接近夏末的此時,我和季雨的關係也會隨著距離的增加而產生變化,最後邁向結束吧…
  
  出了車站,承租兩台機車後,我們先找到旅館放下行李,於附近找地方吃午餐。經過簡單的討論後,便決定待會沿著台九線往南,目標是位於郊外的東華大學。


  
  
  經過了半個小時以上的車程,我們終於找到了東華大學的入口。
  將車子騎進校門之後,廣闊規模的校園,有如貴族莊園般的建築,是當時以為「台大就很大了」的我所無法想像的。
  騎過一座拱狀橋後,我們停在琴聲自建築物傳出的東湖邊。
  建築物緊靠湖邊,二樓較突出的一端,其外側圍繞著玻璃窗戶,裡頭則傳出斷斷續續的鋼琴聲。乍聽之下,原先還以為這個學校善於營造氣氛,連校園內都會播送鋼琴演奏作配樂。

  我們進入了建築物。
  循著聲音來源,在二樓那個突出一端的空間內,看見零散擺放的幾張桌椅,以及一台正被男子彈奏著的電鋼琴。
  「他彈得是什麼啊?」季雨小聲的問我。
  「【小星星變奏曲】…不過聽起來才剛練而已。」

  「你等一下也來彈啊!很久沒玩了,彈個【給愛麗絲】怎麼樣?」阿人說。
  「有點丟臉耶…我又不是彈的很好。」
  「少來~你看!去吧!」阿人指著男子離開後的空位。

  「我們下去拍照。季雨,陪一下家尉-」詩織突然發號施令。
  「沒問題。」季雨煞有其事的比出OK的手勢。
  「阿人來幫我。」
  「噢!」
  我還沒有任何的反抗機會,他們兩人就離開了。
  這兩個人的默契,我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

  「不暖暖手指嗎?」
  季雨脖子上掛著銀色的十字架項鍊-那是高一耶誕節時,我準備的交換禮物。

  「如果是妳,會比較想待在台北,還是…會想待在這種學校?」
  我往窗外瀏覽景色,並看著詩織兩人停在建築物另一側的草原上。  
  「這學校很迷人,不是嗎?」
  「是…啥?」我以為她理所當然的會說「想待在台北」。
  「台北沒有這麼美麗的校園。這裡雖然偏遠,但待在這裡的優點比待在台北更難得…」
  季雨對著窗外的兩人揮手;不過他們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我可能會想待在這樣的學校。」
  「結果妳要唸的,是相對位置剛好隔了中央山脈的學校。」我說。
  她回過頭。「聽說東海也很美,有個教堂滿有名的。」
  「教堂啊…」
  高聳的屋頂、透光的彩繪玻璃窗、巨大的十字架、排列整齊的長椅,以及雅俗共賞的莊嚴氣氛…是我印象中的教堂模樣。
  「在教堂辦婚禮感覺不錯。」
  「是啊。」季雨點了點頭。
  「不過,如果不是信基督教的人去教堂結婚,還要聽從那些神職人員跟信徒-」
  在這個身旁有鋼琴的時候,我竟然又想起了那位信基督的音樂老師-也就是媛琳的母親。
  「呃…我的意思是,明明就沒有那個誠意,還可以這樣利用別人的信仰嗎?」
  「恩…」她皺著眉頭,看著窗外說:「這我就不清楚了。」

  此時,草原上的兩人,與一旁幾位年輕遊客(大學生嗎?)不知談些什麼,交談內容從他們的肢體動作看來,應該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吧!
  
  「你想跟誰去啊?」季雨轉頭看著我說。
  「去哪?」
  「教堂,結婚。」
  「跟誰?」我的臉都歪一邊了。
  「學妹嗎?」
  「怎麼可能~」

  我在電鋼琴前坐下,搜尋記憶中的音符排列組合。
  華格納的…
  Fa、Si、Si-Si。
  Fa、Do、La-Si-

  「哇噢!」
  「再來就不行了,沒練過。」我舉起雙手,表示能力不足。
  「練練看,以後可以去幫忙伴奏。」
  「幫妳的伴奏嗎?」
  她微側著頭,彷彿在想像那個場景似的,低頭做出了思考的表情。
  「你會想幫我伴奏嗎?」
  「如果-」我思索著合適的辭彙「…看情況。」
  「恩?」
  「該下去找他們了。」



  騎車繞過校園、拍了不少照片後,我們離開東華往南,預計要去糖廠吃有名的冰淇淋。然而,等到我們騎了幾十公里、抵達糖廠吃完冰淇淋,最後又回到花蓮市區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明顯面露疲態的駕駛們,有了些反抗的舉動-  
  阿人將車鑰匙交給詩織,坐到了機車後座上。
  而我也作勢將鑰匙交給季雨。
  
  「我考了兩次,都沒過喔。」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聽到這句話,我只好默默的將鑰匙收回手中。

  抵達南濱夜市之後,詩織表示她們去逛就好,我們不用跟著也沒關係。然而,多少顧慮到她們的安全,所以我撇下沒幹勁的阿人,陪她們兩人到夜市裡晃了一圈。
  等到我們回到約定的地點時,阿人卻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幾分鐘後,阿人帶著六位男女出現了。
  經過他們與詩織的交談,我才認出他們是白天在東華時,和詩織兩人交談甚歡的那群人。雙方互相介紹之後,才知道對方也是高中同班同學出遊,不過卻是大我們一屆的大二生。
  巧合的是,對方四位女生裡,也有一位是輔大同系的學姐。
  在阿人與對方互留聯絡方式之後,我們旋即回到旅館休息。
  回到房間不久,阿人接到對方打來的電話,是對方邀約隔天一起行動。

  「可以嗎?」阿人的眼神探向詩織。
  「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們有什麼目的嗎?」
  「別疑神疑鬼、緊張兮兮的,就是交朋友嘛!」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
  「你想跟我學姐交朋友嗎?」我指的是那位輔大的女生。
  「看到她,我對自己沒能上輔大,稍稍微的感到寬心了…」
  詩織疑惑的表情,在理解句意的下一秒,驟變成一張沒好氣的臉。「你真沒禮貌。」
  「有不錯的男生啊!妳喜歡的話,就把握機會也OK啊!」阿人不像是認真的語氣。
  「不是兩個男的?你指哪一個,平頭那個嗎?」我說。
  「平頭那個跟染褐髮的女生,應該是在搞曖昧。」
  「所以是短髮戴眼鏡那個囉?那個有特別不錯嗎?」
  「他跟褐髮女都是靜宜的,另外…」他神情詭異的看著我「就我的角度來說,他跟你有點氣息相近的感覺。」
  「咦?經你這樣一提…」詩織盤腿坐在床上。
  「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像。」我根本想不起來他的模樣。
  「季雨,妳覺得像嗎?」詩織把背對我們在發呆的季雨拉回來。
  
  「Not at all.」



  由於玩得太累的關係,根本沒意識到與女生睡同房間的新鮮感,便一口氣從半夜兩點睡到了逼近退房的時間。
  到了火車站與那群人會合後,阿人提議玩起抽鑰匙的遊戲。
  在大家都沒表示意見的許可後,他將五支車鑰匙收集起來,讓原先五位女乘客各自抽起一支鑰匙後,各自尋找車鑰匙的駕駛。

  詩織抽到平頭男、褐髮女生抽到阿人;輔大學姐抽到唯一的女駕駛(有對丹鳳眼的運動型女子);身材嬌小的女生在正要抽起鑰匙時,突然改變心意的鬆手,重新抽中了我的那支車鑰匙。
  季雨抽起最後一支-那位短髮眼鏡男的車鑰匙…那位「Not at all.」
  


  沿著蘇花公路往北騎,經過了時有飛機起降的新城鄉,準備接到通往太魯閣的中橫公路。炎熱的天氣,在沿著立霧溪逐漸騎入山區時,也開始有了些山川的陰涼氣息。
  我們在進入太魯閣的牌樓停車後,後座嬌小的女生便從苦難中解脫似的,馬上就跑去找她的朋友。事實上,在出發後的十分鐘內,我們還能進行一些很基本的對話。後來我擠不出話題再交談,而對方也似乎害羞過頭了,氣氛的尷尬與緊張比騎車還累人。既然如此,當初不要改變心意,就不會抽到我了嘛!

  觀察眾人的互動:阿人就別說了,連昨晚都還抱持戒心的詩織,現在也很自然的與平頭男和褐髮女聊天。整個十人車隊裡,似乎只有我顯得格格不入似的,假裝看景致的靠在欄杆上。
  「山壁應該是大理岩吧!」
  路旁沉默的石獅子,毫不理會我無聊的詢問。
  明明是歡樂的出遊,怎麼竟然無趣起來了呢?
  
  我攤開旅遊小冊子,對照著上午騎過的路,以及接著沿路的景點。
  目標是騎到天祥,吃過中餐後再下中橫,此時才會沿路停在諸如長春祠、九曲洞之類的觀光景點。
  
  此時,引起我注意的,是在旅遊地圖中,台八線公路過天祥的上方,居然還有一間【西寶國小】-國家公園內的國小。
  我抬起頭,想找個有行動主導力的人,說出我對這個地點的興趣。
  迎上我的第一個眼神,有著比山谷間的溪流更清澈的淡藍色。
  她從什麼時候就這樣看著我呢?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她應該是在和身前的輔大學姐說話,或是無意間注意到短髮眼鏡男在我們之間穿梭而過。而讓我能這樣確定的原因,一時之間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麼。
  
  拍完照後,我們一行人再度騎上機車,只在燕子口和慈母橋稍作休息,便於中午一點左右抵達預定的目的-天祥。
  簡單吃過中餐後,由於長途跋涉與前晚的疲勞,阿人便建議在天祥多作休息,而想在附近走走的就盡量結伴,最晚兩點半回來。
  在平頭男與褐髮女一起消失之後,輔大學姐表示想去豁然亭看看,便詢問有沒有人要充當駕駛順便陪她。阿人和女駕駛都表示想休息,詩織和嬌小女生則是聊起了大學的事,剩下我們三人便無異議的答應了。
  「家尉。」
  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阿人,突然對我招了招手,示意要我過去。
  
  「往上在豁然亭之前,有個西寶國小,聽說滿漂亮的。」
  「西寶國小嗎?我在地圖上有看到。」我說。
  「兩個人去那裡晃晃吧!需要幫你把另外兩人趕走嗎?」
  「幹麼把人家趕走啊?」
  「你完全沒那意思嗎?」阿人賊賊的笑著。
  「少在那邊瞎起鬨了。」
  說完,我就離開一臉怪表情的阿人,走向停放機車的位置。  

  發動機車後,季雨走到了我的身旁,一句話也不說的伸出手。
  訝異她那自然而然的動作後,我將安全帽遞給了她。
  「妳很想去豁然亭嗎?」我壓低聲音問。
  「都可以,還是你有想去哪裡?」
  「…我們去西寶國小吧!」我對季雨說「聽說滿漂亮的。」



  到了豁然亭,俯瞰完天祥山谷後,我對另外兩人說明西寶國小的存在,似乎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從中橫叉路旁矗立的校名石座處彎入,騎了一小段路之後,我們抵達了與都市小學完全不同面貌的一間學校。
  沒有圍牆和校門,校舍也非制式化的方正建築,卻又不是貴族學校散發的那股難以親近感,反而充滿許多開放性的空間,讓人覺得建築物是與太魯閣的景色相連的。
  我們走在校園內,校園多以木材與石頭為建材,且處處有學生陶藝創作放置在校園內;各種表演空間的數量,相較於山區小學的就學人口,想必也增加了學生表現自我的動機吧!
  
  「那個是…宿舍嗎?」
  季雨指著兩棟木屋建築,外型與一般木屋度假村毫無差異。從較寧靜的氣氛看來,應該是教師們的宿舍吧!
  「不可思議的小學耶…」輔大學姐感嘆的說。
  
  我們走至一間戶外的小教室,走進以木材與樹枝來遮蔽陽光的屋頂下,坐在對我們稍嫌窄小的椅子上。

  「好奇妙的教室。」我走上木頭講台。
  「平常的話,應該是教室不足,或是地震把學校毀了,才會在外面上課吧!」輔大學姐說。
  「或是被懲罰了。」短髮男補充的說。
  「有被這樣處罰過嗎?」輔大學姐開玩笑的指著他。
  「是啊,國小的時候啊…」

  「家尉。」
  「恩?」我走到季雨身旁坐下。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呀?」
  話說到一半時,她像是要再確認眼前所見似的,又向四周看了看。
  「先前看地圖時,我就想叫大家來這邊了,只是找不到機會說。」
  「這裡讓我也想當國小老師了耶。」她露出憧憬的表情說。
  「當這裡的老師嗎?」
  「是啊!」

  在我的想像裡,最像導師的人,是嚴謹又具有領袖氣質的詩織。
  最接近古怪科任老師,偶爾會培育出幾個天才的人,大概就是媛琳那種人。
  不屬於這兩者,最符合刻版印象的輔導老師與保健老師形象的人,就是與這大自然最相襯的季雨。
  但是,無論季雨是什麼模樣,在那接近完美的想像畫面裡,總讓我感到一絲無法抹滅的不安。
  我看著她胸口的銀色十字架,在一片平靜的氣氛中,自內心深處開始動搖,猶如綠洲的清泉湧起了焦慮的漩渦。
  
  「差不多該回去了。」我拿出了車鑰匙。
  「等一下!」
  輔大學姐叫住了我們,向手中拿著相機的短髮男說「來張合照吧!」
  
  於是,她以手勢指揮我們三人坐在座位上,照了第一張後,與短髮男交換,又以另一種組合照了一張。最後,用自動照相功能,勉強照了張四人的合照。
  
  在短髮男準備收起相機時,季雨拉住站起身的我說:
  「可以幫我們合照一張嗎?」



  回到天祥後,除了阿人去帶回迷路的詩織,其他人都已回到休息區,分享關於附近景致的心得。
  大約快三點時,阿人載著臉色難看的詩織出現時,輕描淡寫的以「只是去走走」帶過,便表示接下來的行程可以出發了。
  
  再度重抽鑰匙的結果,有三組的成員改變了:我的乘客換成了詩織,阿人載到那位嬌小的女生,而平頭男恰巧與褐髮女湊成一組了(他們兩人的眼神,變得簡直就像磁鐵一樣)。
  
  一路上,詩織拷問著我和季雨剛才去哪、談了些什麼。從她旁敲側擊、正經的有點不自然的詞語來說,雖然沒有阿人表達的那麼直接,但感覺到她也樂於推動、湊合我和季雨的關係。
  在車隊離開九曲洞、下中橫並前往濱海公路時,我面對她鍥而不捨的追問,稍嫌煩悶的試著坦白一點。
  
  「我並不討厭她。相反的,應該算是喜歡-」
  「那就好啊-」後座的詩織,在逆風中提高了音量。
  「可是,不太容易解釋的是-」我遲疑著接下來說出口的話。
  「是什麼-」
  「我不了解她。」
  「所以,你會怕嗎-」
  我搖搖頭,卻沒有再作回應。

  到了白天預定的最後一個景點-七星潭,每個人都脫下了鞋子,踏在石礫的海灘上。
  阿人躲到海灘後方抽菸,眼神不斷游移在年輕女子的身上。
  輔大學姐開玩笑的推了嬌小女生一把,使她被海浪沖得驚呼了一聲;平頭與短髮在比投遠,看起來是不分上下;褐髮女與丹鳳眼坐在地上,似乎在聊些較為私密的話題。
  季雨幫詩織照相後,將相機交還給她,隨著聲響抬頭看著飛機通過上方的天空。
  
  當平頭男前往褐髮女的身旁,短髮男向我打了聲招呼。
  「你是要念輔大的王家尉吧!」
  「恩?」
  「她跟我說的」短髮男指向季雨「還說你許多方面都很厲害。」
  「噢,她講的太誇張了…」

  
  詩織走向海灘後方,與攤販前買東西的阿人說了些什麼,讓他皺起了眉頭;稍微走至較遠處的平頭男與褐髮女,垂落的手臂不斷的彼此碰觸。

  「可以問一下嗎?」我看著遠方的兩人說。
  「可以啊。」
  「那兩人」他順著我食指延伸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對嗎?」
  「檯面上,不是。」他笑了笑「內容不清楚,但應該算有交往。」
  「什麼意思啊?」
  「私底下做的,已不只是朋友的範圍。」他指向丹鳳眼女生等人,揮了揮手指頭。「她們應該也都心理有數。」
  「有點難理解。所以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囉?」
  
  輔大學姐將嬌小女生從身後拉了出來,與丹鳳眼女生一起做出準備跳躍的姿勢。

  「實際上沒有在交往,不過情侶該做的應該都有做吧!」
  …我花了些時間去理解狀況後,對他露出了好奇加上懷疑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我跟那女生同校,那男的念逢甲,都在台中啊!」

  「大學生並不是都這麼亂的。」短髮男抓了抓頭「我也不認同這種相處模式,不過我只是看不慣所以說說抱怨,你聽完就算了。」

  手持相機的季雨,在三位女生跳躍時,按下了快門。

  「那、你們呢?」他的語氣裡沒有異狀。
  「我們?」
  「那兩人。」
  他指向在海灘後方的阿人與詩織。
  「他們是國中-不對,國小就認識了。」
  「也就是青梅竹馬囉。」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過,女的早就有男朋友了。」
  「喔喔,那真是可惜呀!」
  「聽起來有點像漫畫情節,但確實是很有緣的青梅竹馬。」
  
  將相機還給輔大學姐後,季雨稍微拉高棕色的短褲褲腳,緩慢的向前踏在波浪沖刷的海灘邊緣。
  
  「那你跟馮季雨呢?」
  憑空冒出的一把重槌,將我保護著某種意志的白色高牆敲出一個大洞。

  「我只是問問,你不用回答也沒關係。」短髮男趕緊補充說明。
  「我們就真的只是高中同學了。」
  「喔?就只是同學。」
  「只是同學。」
  
  「怎麼跟她說的有點不同?」
  「她說什麼?」
  「你嚇到我了。」他訝異的說「說你是她很特別的朋友。」
  「喔…」
  「你對她都沒追求的意思嗎?還是說失敗了?」
  「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我搖搖頭。
  「還是你有別的目標?不錯的對象?」
  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戴著粉紅色眼鏡、眼睛又大又黑、上圍突出,卻散發奇妙氣質的女孩。
  我把身影抹去,當作是偶然出現的錯覺,卻抹不掉存在於過去的小女孩身影。
  
  「怎麼可能。」我囁囁低語。
  「那麼,應該很多人想追馮季雨吧!有人追到她了嗎?」
  「沒有。」我想了想,又改變了說法「我不清楚。之前她是有跟別人交往過…」
  「噢!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啊?」
  「呃…」
  「不方便回答也沒關係-我只是好奇。」
  「我也不太…那兩人應該會比較清楚。」我指向阿人與詩織兩人。
  「喔…」他點了點頭,像是要轉換氣氛似的,突然改變了話題。
  
  「你有在聽搖滾樂,對吧!」
  「恩?喔,有在聽。你怎麼知道?」我從海天的景色中回過神來。
  「你不是有在學校上台表演過?Pink Floyd?」
  「你看過我嗎?」
  「不不不,是馮季雨跟我說的。」
  「她怎麼講了這麼多事情…」我笑著說。
  「你都聽些什麼?金屬?鄉村?還是英搖?」
  「恩…我沒聽得那麼多,所以就好聽的就聽一聽。」
  「像是?」
  「恩…」我思索了一下,自然的脫口而出「像Queen、Pink Floyd…Oasis…」
  「綠洲剛出新專輯。」
  「恩恩,你聽過了嗎?」
  「當然囉!我是Oasis的樂迷。」他高興的說。
  「我不是綠洲的樂迷,不過我還滿喜歡他們前期那些經典的歌。」
  「那時候Noel和Liam都還很『可愛』啊!」
  「我喜歡Live forever 和Wonderwall。」
  「這兩首歌很popular啊!不過我最喜歡的幾首歌,都不是這種很代表性的歌曲。」他加上了手勢來加強語氣。
  「因為我對綠洲沒那麼熟,所以只知道那些較知名的歌。」
  更別提我當時買全Oasis專輯的動機是那麼無謂。
  
  「那你喜歡whatever嗎?」
  「whatever?」那是什麼意思呢?
  「也是Oasis早期的歌,歌名就叫做whatever。」
  「咦?我怎麼沒印象?是bonus track嗎?」我不解的說。
  「是B-sides。你大概只有聽過專輯,所以不知道這首歌吧!」
  「是嗎?」我不甘示弱的說「也許是聽過,但覺得普通就沒記住歌名了吧。」
  「如果你喜歡這首歌,一定對它是很有感覺的-或者我可以這麼說:當你很有感覺的時候,你就會喜歡這首歌了。」
  「什麼感覺?」
  「Whatever you fe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