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太宰治《人間失格》

一、

晚晚起床，披上睡袍

站在鏡子前

看一座城堡

那麼衰敗的山坡

芒草伏地，三千里白嬰孩

趴在土上哭

磚瓦搖落，齒裂眦牙

雪，覆蓋下來

牆面，九重葛

密劃漫爬像一紙散髮的符咒

年輕的洗衣女奴

封印在石牆內

她伸長蒼白的雙臂

向鐵製的夕陽

晾一件絲質褻衣

二、

更遠處，草原的盡頭

一口井

匍匐嘔吐

坐在馬桶上像一尊

昨日的王

鎮定自若，放力

指揮一座

石灰河脈圍繞的國家

蚊蚋綴其髮叢

是為絨毛翡翠王冠

菸垢飾其雙頰

黃土高原

胭脂劫

下午──慵慵醒來

套上拖鬚牛仔短褲

光腳踩在磁磚地面

繞著房間重重踱步逡行

三圈半

就算巡視了一遭領土

叼起一根菸

揚揚得意

舉著菸灰缸

打蕭邦的拍子

三、

他清點他的財產──

電鍋一只

香菸半盒

塑膠裸女打火機三個

而明天──下雨，不宜出門

適合在家蹲踞一張二手和室桌

一方全彩米奇地毯

心有所感

沾半碟醬油

兩口饅頭

提筆寂寫：「我等生而無用」

無用之人

啃其麵包

啜其熱牛奶

對著鏡子

看自己抽菸

兩團白襪子

兵疲馬困

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