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09 14:41:26桔子

【真幸ABO】萬A之上-13

章十三,不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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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醒來時身體已退了熱,一切也沒有任何異常。

昨天的一切彷彿是場夢。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但可以推測出應該是真田幫了他,真田……

憶起當時失控的狀況,幸村心想不妙趕緊拿起床邊的手機,碰上螢幕的手指又僵止了動作。

沒有被……標記……?

記憶斷片在他與真田互相咬了對方腺體那附近,後來的事他已模糊不清。結合熱是退了,但是穩定而單一的信息素充斥在整個房間裡……他並沒有被完全標記。

幸村沉下臉,盯著黑屏手機思索出神。

/

隔天幸村假也沒請的去上學,昨天以前的發情期與預熱期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早上時父母關心了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並沒察覺任何異常,幸村拒絕了他們要向學校請一天假的提議。

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必須找真田說個清楚。

但那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上學途中沒遇到,晨練也沒遇到,風紀委員開會時幸村堵在會議室門口也沒遇到。早上要不是親自去他們班找過,甚至要懷疑真田今天是不是沒來。

他已經拜託了柳生,如果見到真田的話幫他通傳一聲自己有事找他,柳生點頭答應。

但還是略微不爽。

是在搞什麼?躲我?不,真田應該不是這種人。

「但也很難說,畢竟那種事……。」連自己想起來都有些彆扭,雖然清楚真田不是一個輕易逃避的人,但……

回班上的途中自言自語到一半,一抬頭,看到眼前不遠處一個熟悉不過的背影。

「真田…?」幸村面色微變,忍不住邁開步伐想要跟上,下意識喊了句他的名字,肉眼捕捉到對方肩膀縮動一下。

然後對方開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

????

幸村精市張大嘴眼,萬萬沒想到眼前人會是這樣一個反應。

「給我站住!!」憋了一早上的怒氣這下徹底爆發,百米衝刺他幸村精市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是你逼我的,真田弦一郎。

走廊掠過兩道風一樣的殘影。

路人ABCD:……剛剛走廊上奔跑的那是風紀委員長嗎?

「站住!真田!」幸村在後頭追,他腳程是快,但真田速度也不遜於他多少,更何況本來兩人就有一段距離。真田聰明的拐了幾個彎,可幸村對他瞭若指掌,很快又能鎖定他的方向。

上課鐘聲響起。

幸村停下腳步,眼看真田消失在走廊的其中一個彎口,他喘著氣,眨了眨眼沒再追上去。

回到班上,幸村看見兩片腺體止疼貼布整齊疊放在自己桌子中央,他盯著它們許久。

「啊……幸、幸村同學,這是剛才有個叫丸井君的人拿來的,說是要給你。」

他看著來搭話的女同學,只是微微點頭輕聲道謝,坐下後將兩片貼布收進書包,剛才內心的火焰沒有東西焚燒了,只能慢慢降下來。

拜託別人替你說謊,要吞的可不只一千根針了,真田。

/

下午的社團活動本來是一個大好機會,可時間已過大半,不斷穿梭在各類練習球場佔地的幸村卻一次也沒遇上真田。那人簡直像是可以預判他走位似的,總在他前腳剛到,詢問當時場地裡的其他球員才得知不久前對方剛離開的消息。

掩不住失望,幸村回部室時理所當然沒看見這時間本該在這裡的真田,柳對他點頭打了個招呼,幸村回禮他,把球袋放到社桌旁,抽起書架上兩本自己本該整理記寫的檔案冊,一翻開卻早已書寫完畢。

「蓮二,檔案冊的文件有人弄完了?」

「受人之託,我只能回答是我寫的。」

幸村忍不住笑了:「既然不想替人騙我,何不一開始就拒絕。你這樣他未免太可憐了。」

「我只答應替他這麼回,但沒答應騙你,我也不想對你說謊。」柳拿起保溫瓶喝了水,又言:「可我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朋友情緒那麼低落的樣子,你們怎麼了,精市?」

「我還想問他是怎麼了。」幸村苦笑,「蓮二,你是怎麼看待我是Omega這件事的?」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無論你是什麼,永遠是帶領著大家的部長,絕對不會改變。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我也是這麼想。」幸村凝視著他的雙眼回應。「但真的,什麼都不會改變嗎?」

「精市……」

「我並不覺得改變是件壞事,就是一直以來不斷的改變,才成為現在的我。可是,如果因為改變而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我會很想維持原狀。」幸村十指交叉靠在下頷,眼眸低垂:「我以為我跟你們的相處能永遠不變。」

「我相信是這樣。」柳回答。

「或許不見得了。」

柳靠近他身邊坐著,以保溫杯蓋作為杯子,倒了杯茶水給他:

「喝點吧,這是花草茶,有助於鎮定精神的配方。」

幸村接過杯子,啜了口,「不是很好喝。」他皺眉輕笑,但沒放下杯子,又喝了一口。

「但對身體很好。」柳微笑。

「你跟弦一郎好像各自背負了些什麼沒讓我知道,如果你願意,能否對我說說?」

提起關鍵名字,柳捕捉到幸村表情一絲凝滯,幾乎證實了自己一些擅自的猜測。

「我不知道他如何,但我並不是有意瞞你什麼。」幸村放下杯子,直視著他,神色正肅:

「昨天我來了第一次的發情期。」

柳微睜的雙目裡閃著正色。

「你似乎沒有很意外?」幸村鬆下表情。

「不……不全是。」柳嘆了口氣,「今早我第一個到時,部室的空氣裡有一點異樣的信息素,是你和弦一郎的,我那時雖驚訝,只是……卻也不全然是我想的那樣。」

「他沒有完全標記我。」幸村坦承。

「…原來如此。」

「是你對信息素太過敏銳,還是昨天我們沒有收拾好的緣故?我不希望這件事造成太大的影響。」

「我本身就對信息素異常敏銳,放心,這件事只有我察覺,而我並未透露給其他人知道。」

「謝謝你,蓮二。」

「所以你們是因為這件事……」

「我不知道蓮二。我第一次這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哪,蓮二,如我我在你面前發了情,你會怎麼做?」

「那當然還是先把你帶往醫護室,或先給你阻滯劑。」正常情況下,Omega的發情期雖然危險,卻是緩慢發作的,足夠身邊其他人給予一些必要的幫助,這些學校的課程裡都有教過。

「我本來有信心,不管面對的是誰,都能像你說的那樣鎮定下來想辦法。」但沒想到,最失控的其實是自己而不是真田,甚至是自己造成了真田的困擾。

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是由於完美匹配。有著非典型症狀的自己,才是該對這一切負起責任的人。

講真的,他不怕真田用任何一種情緒面對他,只怕他什麼都不說,頭也不回的迴避自己。

「精市,你們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柳有些擔憂,似乎情況比自己假想的要複雜,但精市又說弦一郎並沒有標記他,究竟兩人間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自己的記憶也零零碎碎的。」幸村不由得嘆氣,如果他曉得發生了些什麼,也好現在直接殺到真田面前說清楚啊。

「資料太少,即使是我也不好判斷。」柳搖搖頭,「但我想知道,你的話是怎麼想的,對於弦一郎。」

精市,或許不只是弦一郎,是否你也沒想過你們之間的關係。

「是不可失去的摯友。」幸村認真道。

「僅此而已?」

「至少現在是這樣……。」幸村閉上眼睛,看著他這個舉動,柳露出淺淺的微笑。

「我曾經問過弦一郎,他究竟對自己身為Alpha的本能了解多少。」

幸村面色微變,似乎在意外他這個問題。柳無奈地淡笑。

「可能不只我察覺這些,其他人只是沒說而已。弦一郎他,一直把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有時甚至超越自己。」

「我曾經讓他操心許多,如今我回到球場上了,希望至少能讓他少扛點責任。」

「你們想得還挺像的,就是方向剛好相反。」

「是這樣嗎?我們畢竟是同伴,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也許不完全相同。柳心裡想。

朋友間一定有的託付與信賴,而你對他不只這些。你不會把最崩潰的一面顯露給我們看,無論是之前面對手術低成功率的不安,或是分化以來的某些事,我們都是後知後覺的。知道這是你不想讓我們擔心的體貼,但唯獨講給弦一郎聽。

「精市,或許你很清楚該怎麼做,你比弦一郎更快懂自己要什麼。」

幸村輕輕嘆息,但閉著眼點了點頭。

「那你究竟還怕些什麼?」

我在怕些什麼。幸村苦笑。

那大概是,怕把他嚇跑吧。

「謝謝你,蓮二,跟你談這些好多了。」

「不用客氣。」柳收回飲乾的杯子,看著眼前扯過肩上外套邁開步伐的背影微笑。

他喜歡那兩人挺拔的背影,毫無保留的堅強,他一直在背後看著這些,無意爭取王者的寶座,只想守護那兩人毫無迷惘的光芒。如果火光被任何東西給掩蓋,他是那雙撥動柴薪的手,只需調整些許角度,那兩人的火光能再度熊烈綻放,驅散陰霾。

他不必為誰增添薪火,因為那兩人自己已足夠。

/

拿著球拍的手頓了一下,身旁的學弟們喚了他幾聲,真田抬頭表示無事,止交代他們幾句話便離開這個球場。

他閉閉眼,空氣中滲出極其微弱,微弱到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察覺,但卻讓他完全忽視不得的氣味。他知道那人正朝著這裡要來。

無法留在這裡見他,選擇在他抵達之前離開這裡,去到另一個球場。

今早真田弦一郎人生第一次不想達成全勤的請假。

但他對家裡說不出理由,要是被他父母,甚至是最最敬重的爺爺知道他昨天差點強制標記一個O,他一定會拿出最珍藏的那把武士刀切腹自盡。

更別說那人還是自己最最最重要的摯友。

人渣,真田弦一郎你真是個人渣。他瀕臨絕望地唾棄自己。

支撐他鼓起勇氣去上學的,是想確認幸村他是否真的沒事的念頭。

真的沒有臉見他,但是,最重要的是幸村沒事。如果他沒來,他放學後會直接去幸村家下跪道歉,並跟他父母發誓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幸村精市面前。如果他沒事……他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換這唯一的可能。

上學路途上陰鴉鴉的懸念不斷,直到嗅到一絲極其微薄的信息素。當下整個人如雷貫頂,他絕對不會錯認,真的是他。可是視線所及處沒有絲毫念想中的身影,直步快走幾分鐘,才見到混雜在自己前方人群中的背影。

幸村他……沒事嗎……

太好了。他差點激動得落淚。

至少幸村沒事,這是自昨晚已來唯一的安慰。

不敢靠近任何一步,真田選擇在對方身影幾乎要模糊掉的距離上看著,見他如素日平常般的與他人寒暄,沒被任何信息素干擾,其他人對他也沒有任何異狀,這麼遠的距離,真田還是能嗅到空氣中他極其淡微的信息素,完全正常,彷彿昨天的發情期是一場誤會的惡夢。

但他悲哀地、清楚地明白,這不可能是一場夢,他現在能在超越正常的感知範圍外還能捕捉幸村極度稀淡的信息素,全是因為昨天初級標記了他。

Alpha對自己標記過的對象,能對被標記者具有超過原來範圍的信息素感知力,即使只是初級標記。真田知道之所以變得如此敏銳源自於此,一次次地嗅到,就是一次次赤裸審判自己該被唾棄的事實。

他的心情一瞬間又變得沉重無比。

幸村沒發現自己一路跟著他,當然不會發現,因為他從未靠近過他。他看著幸村安然到了網球部進行晨練,自己卻抓著球拍躲到最偏遠無人的一塊角落揮拍一千下。

晨練結束後回到教室椅子還沒坐熱,他警覺性的直起背脊,感應到對方的信息素,在幸村靠近班上之前從前門溜走,避開他可能經過的每一條走廊。

再度回來,柳生好心的告訴自己幸村剛才有來教室找他,閃躲著眼神低低回了聲知道了,見柳生疑惑的表情與關切的詢問,他只拉低帽沿,表示沒事。

第一節課,一向認真專注的真田難得心不在焉地出了神,他反省了自己自到校以來一早上的反應,驚覺自己竟是在躲幸村。他暗暗喝斥這種鬆懈的軟弱,真田家的人什麼時候這麼脆弱了,一向自詡的正面對決到哪去了?

這不是自己該有的反應,有錯就該承擔,正面承擔,怎麼能像這樣一味逃避?

他握緊拳頭,要不是在課堂上,他一定立刻用力打自己一巴掌。

一下課,他抓起書包內為幸村存放的腺體舒緩貼布,知道幸村一向不喜示弱,不曉得偽A陽性的他腺體是否會因粗糙的標記而感到疼痛,這些貼布雖完全不足以稱上賠罪,但能為幸村做的,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即使知道只是微不足道……

真田抓著東西往C班教室去,路上他鼓著勇氣想了很多,仍遲遲無法確定見到幸村後他該說些什麼。

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已到幸村班級前,他吁了口氣,從窗戶往裡望,幸村不在位置上。

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馬上意識到這種念頭是自己的軟弱,他暗暗咬牙,又斥責自己一頓。最後還是打開了門,與前來詢問的C班同學交談幾句,獨自將貼布整理好放在幸村桌子上便離開。

或許在想透自己究竟要怎麼做之前,貿然見面也不過是有違本心的出言,他不允許自己用這麼輕率的態度去面對幸村,那是對摯友的不尊重,也是自己的失態。

還是該……

「真田!」

他似乎聽見叫自己的聲音。

他聞到熟悉的信息素。

不是幻覺。

等意識到時他已經逃跑了。

「站住!真田!」

他又聽見了,可他腦筋還是一片空白。

只是一直逃跑。

上課鐘響拯救了他,在確定那人的信息素逐漸遠離後,他終於停下腳步。立刻又陷入徬徨,他不該怯步,到底在逃什麼?

但在他還未能想清楚自己與這一切前,他無法像平常一樣正面對決。

真田弦一郎你太軟弱了!一直被自己心中的恐懼給架住行動!

幸村,你會看不起這樣的我吧。

/

真田今天失常到什麼地步,連最喜歡的網球也無法全心投入。不斷分神在偵測他人的信息素上,人生第一次面臨這種無法名狀的動搖,失去了平時該有的氣勢、也失去該有的定力,這種恥辱他憤於不甘,也未能找到對策。還要這樣持續到什麼時候?他暗怒。

愈是這樣惡劣的心情,愈無法冷靜下來面對幸村。

他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心灰意冷走回部室,握著門把的他好好感應了一下門內的氣息,雖說有阻絕信息素的特殊門窗隔著,但對這時候感受能力異常的他而言尚能辨別出來。

他不在。真田確定後打開門進去。

一進門,他瞪大雙瞳看見避了一整天的人。

「幸……」

幸村凝視著他的眼睛,粼粼光影如折射在水晶般搖動,複雜又深奧,他讀不懂,步履卻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幸村……

「你的臉好像在問為什麼我會在這。」他皺眉,嘴角扯著一抹笑,真田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用力掐著。

「我噴了發情期專用的阻滯劑,加上這間部室的特殊門窗,就算是標記過我的人也感受不到我的信息素。」

從他嘴裡聽到標記兩字,真田大腦狠狠震了一下。

「你躲我一整天了,我猜你察覺得到我。」

幸村一步步靠近他,他想退,背後撞上的卻是冰冷堅硬的門板。

「真田,」

幸村在兩人只差幾釐米的距離停下來。

「那天是我自己的決定,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自責。」言盡於此,幸村不再糾纏他,轉身拿起一旁的球袋準備走人。

「這個意外你一點責任都沒有,若你真的不想見我,明天開始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直到你釋懷。」

「幸村…!」

真田當著他的面,雙腿開岔武士姿勢地跪下,雙手置於膝上正襟危坐。幸村著實被他嚇一大跳,肩上球袋差點掉落:

「你幹嘛、?!」

「請聽我說,我不是要逃避你……不……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確在躲你,這是不對的,但這並非我本意!」

真田深吸口氣,閉上眼用力低下頭:

「我是想正面面對你的,我做了一整天的心理準備,你要懲罰我、罵我都行,即使你說這不是我的責任,但我還是認為我有必要負責!我不該逃避你,對不起!」

真田一口氣說了一堆,用著力氣一字一句清楚說完,接著沉默無聲,有如陳述自己罪狀,等待主公降罪的武士。

「真田……」幸村蹲坐下來,伸出手,輕柔地摸摸那顆始終低頭的腦袋:

「我沒有怪你,你真的不必怪自己。」還是老樣子,總是拿你沒轍。

「我只要你正常面對我。你好好聽我說,昨天的事不是任何人的責任,而且我還得謝謝你,若不是有你幫忙,恐怕會引起更多麻煩。」

「可是……」

「真田,如果你還要愧疚,我就說到你不再愧疚為止。」

幸村看他再次沉默不語,剛才好不容易看向自己的眼睛又低了下去,又道:

「真田,其實我有好多話想問你,包括你昨天為什麼沒有標記我。」他看見真田又緊張起來,笑道:「但我相信你,真田,不管你在想什麼。而且,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對你說。」,幸村手握住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

「和我綁定吧,真田。」

他的世界一瞬靜音式的全白。

唯有那句話,在寂靜無聲的腦海裡作響如雷。又超越承受極限般,一切陷入空白。

動也不能動。

「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我會一直等到你回覆我。我想給你選擇。」幸村靠近他,溫和地,誠心地說:「這次請為你自己選擇。」

真田看著那張微笑的臉,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一顆種子突破堅硬包裹的外殼,失速瘋狂滋長。

他意識到自己再也阻止不了了。

/

回到家,真田倒在臥室的地鋪上,他連他怎麼平安回家的都不知道,直到現在魂還是丟了似的,一清醒了些,強烈情感一股腦全湧上心頭,衝得他幾乎要大吼大叫。

他雙手摀著臉,在強烈的悸動與混亂情緒中無法自拔,人生第一次,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再怎麼努力也控制不了奔馳的情緒。真田弦一郎不是沒心沒肺的笨蛋,他知道這股悸動是什麼意思。

可是他當下卻答應不了幸村。

為什麼呢?真田弦一郎這輩子又不是沒被告過白,只是以前的告白對他而言,再怎麼說喜歡的戀愛也只是戲言罷了,憧憬始終只是憧憬,如果沒有好好了解他的真實的樣子,也不過是只看上外在表象的人罷了。他想要的感情,除了認真以外是無用的。

但這次對他說這些話的人竟然是幸村。

一個除了自己以外,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清楚自己所有得意的優點,也知道自己所有丟臉的事情,就像他知道幸村一樣,彼此都不僅只看到表面。

他從來相信幸村,知道他跟自己一樣是認真對待一切的人,所以才這麼與他合拍,他絕對對幸村今天那番話毫無一絲只是戲言的懷疑,如此一來,豈不正完全符合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

他被繞進自我邏輯的死胡同裡,不得不發散性地開始納悶幸村為何會選擇自己?

這麼說起來,

幸村今天說的是「和我綁定吧,真田。」

他卻一次都沒問過我是不是喜歡他。

不……

真田放下手,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是知道的,他從來都知道我在想什麼。

包括,我真的喜歡他這件事,他一定知道,所以才沒問我。

關於我的事,他太有信心了,毫不猶豫。

不知道幸村是什麼時後發現的,但被預先察覺心情的真田,卻有一股小小的敗北感。

不對。他搖頭甩開那股莫名的勝負欲,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想先搞清楚,本能與喜歡,究竟有何不同。

不想給最重要的人半調子的承諾,若自己還有所迷惘,根本不配當他的Alpha。

他要想清楚這一切,變成一個不再迷惘的男人,才有資格握上那雙手。

/

隔天開始真田再也沒有躲著幸村。

兩人像平常一樣見面會正常交談,好像昨天那秘密的對談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即便其他正選們把昨天的失常看在眼裡,也沒開口對自家正副部長多說什麼。

「丸井前輩,你不問嗎?」赤也手拿球拍背在腦後,偷偷靠近丸井身旁問道:

「你昨天不是還很擔心幸村部長心情不好的樣子嗎?還有昨天副部長一句話也沒跟部長說,今天這樣反而太奇怪了。」就連經常讀不懂空氣的赤也都察覺到兩人昨天的異常。

「笨蛋,」丸井轉了兩圈球拍:「我相信幸村,也相信真田。」

「相信什麼?」

「小孩子不用知道、打球了!」

「唔啊丸井前輩別勾我脖子啊要不能呼吸了!胡狼前輩救我!」

「好了赤也,我們兩個陪你練習吧。」胡狼苦笑。

/

幸村和平時一樣完美,沒避著自己也沒讓人看出任何破綻。

反而是我無法坦然,介意起昨天的種種。

真田斥責自己器量狹小。但只要靠近他身邊就會加速的心跳,讓再多的鞭斥都顯得毫無用處。

太鬆懈了、連定心凝神都做不到!

他最怕的是社團時間時,他得與幸村待在部室裡書寫社團紀錄簿的處境。例如現在。

蓮二那傢伙竟然還以監看學弟妹訓練為由,單獨留他與幸村在部室裡。他又不可能也藉機跟著走,不然幸村會以為自己又有意避著他。

安靜的部室,靜得連一根針掉地都聽得見。

何況是自己快要衝破胸膛的心跳聲。要是被幸村發現,他一定會找一面牆當場撞死。

坐在一旁的幸村當然看不到真田的胡思亂想,只看見他書寫的動作僵住,拉過椅子靠近他身邊,頭湊過去:

「怎麼了,有不會寫的嗎?」

「幸、幸村、」真田被突如其來的接近嚇得心臟差點跳停。

「沒……沒事!我只是在想、在想而已……!」他沒有口吃沒有語氣加速也沒有突然提高語調……!

「那好,我跟你對下數據。」幸村將簿子攤蓋一半到真田的簿子上,手一筆一筆指對欄位,真田移開寫字的手讓他對,見他的認真自己也重新回到工作狀態書寫起來。

筆尖在紙上摩擦的聲響填補了兩人頓時默契的沉默,不久後幸村又開口,聲音自然平淡,讓真田一度忘記剛才在緊張什麼。

「真田,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嗯?」真田慣性的反射回應。

「我在想,要怎麼追你。」

真田擱在紙上的手只僵了一秒,幾乎不被察覺異樣,但這是指身邊的人不是幸村精市的話。他沒有說話,比剛才更迅速流利的寫完後,抓著一旁球拍站起身,壓低帽緣:「我先去帶其他人的發球訓練。」

待他走後,幸村獨自在空無一人的部室裡。

他沒有遺漏真田離開時從背面看到的透紅的耳朵。

幸村手掌摀住雙眼,終於放肆起剛才一直逼自己平靜著的心跳,失速般的撞擊胸膛,擂鼓似的心跳聲塞滿耳膜。

他此時的臉如出一轍的爛熟透紅。

/

一週就這麼過了,他們兩人不再有出格的對話,真田也不再看到自己就繃緊全身像個驚弓之鳥,回到一如往常的自然,自然到幸村幾乎要以為他忘了自己當時的話。

真田既然還不回應,他就繼續等,他對真田從來不缺耐性。

「精市,弦一郎出事了。」

今天中午A班教室裡傳來不小的騷動,真田私下被班上一名發情期的O纏上,表明愛慕心意並求標記他,但被真田嚴正拒絕,兩人拉扯中聲響引起路過的老師注意,以為是騷擾事件正要把兩人帶去訓育組處理,此時那名Omega突然發熱身體不適,異常信息素引發附近一些A騷動,情急之下真田將人用手刀打暈並跟老師稟明先讓他帶人去保健室安置後再到辦公室跟老師們解釋。

那時有幾名A班同學目擊爭執現場,一得知真田被誤解決定為他作證,在真田帶人去保健室的期間與柳生一起到辦公室跟老師解釋,柳生一時間只來得及告訴柳這件事,柳得知後便趕緊去找幸村。

幸村跑到保健室找他,手還沒拉開拉門,門唰地從裡面被拉開,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真田。

「幸村?」真田看見來人也嚇了一跳。

「呃……」

幸村愣了愣,見他沒事,也冷靜下來:「……你沒事吧?」

「嗯……。」真田點點頭,盯著他又陷入沉默。

「怎麼了?」幸村關心,伸手要碰他。

「幸村!」真田突然一吼,見對方被他愣住,又放低聲音:

「我想給你答覆。」

出乎意料,幸村沒想到他會這時候提這個,壓下驟快的心跳作鎮定道:「你想說什麼?」

「對不起。」首先出口的竟是一句道歉,幸村看著他,要他繼續說下去。

「我到現在才準備好,明明說好要正面面對你,但我知道我最近的行為跟逃避沒有兩樣!我每天晚上都在反省,也一直在思考本能與我真實的想法,我不能給你一個模稜兩可的回覆!」

幸村聽著,然後輕聲笑了笑,伸手撫上真田略帶紅痕傷印的臉:「所以你臉上這些傷是自己打的?」

「…那是對自己逃避的懲罰。」

「那為什麼這時候想通了?你讓我等了好久。」

真田抿唇。當他今天遇到別的O發情時,他才懂了一件事,也許AO天生本能上的吸引難以抗拒,卻並非無法抗拒,只要他不想,即使面前有個發情的Omega他也不會標記,他無法像當初面對幸村那樣被深深吸引。

他紅著臉講完這些,不想對幸村有所隱瞞,一丁點也不。

「以後別這麼打自己,我不允許。」幸村撫摸他的臉悠悠說道,但真田沒有忽略他藏在藍色鬢髮後面發紅的耳根。

「幸村……我……」

「真田,我們要繼續在這裡說這些嗎?」幸村輕笑給了他眼神,示意兩旁逐漸變多的來來往往人群。真田了然,拉了拉帽子:

「放學後可以來一下天台嗎,幸村。」

義正詞嚴,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要說這種事啊,真田。

幸村卻笑著答應他。

/

剛開始分化成Omega時,他曾有一度感到強烈抗拒。

一想到未來可能會受一個人所綁定,必須將自己的全部交付給這麼一個人,然而又不一定能完全信任他的心。這樣的未知性,他忍不住抗拒。

自從生過病後,幸村對人心和事物的變遷變得敏感。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有些事情是無法抗拒的,即便它再怎麼稀鬆平常,都無法百分之百的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譬如他的網球、他的自尊、他的身體。

他嘗過被迫失去的痛苦。朋友的距離很好,能就這樣一輩子理所當然的在他身邊打轉,要是分開,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

可他其實也知道,一但真田有了Omega,將不能再與他這樣狎膩的距離。於他於己,他們之間如果只是朋友的身分,總有一天就不能這麼近。

或許因為從小在一起,除了朋友這個身分幾乎沒考慮過其他。當意識到有些事情開始不一樣時,有種微妙的罪惡感油然而生。彷彿繼續細思下去,就是在玷污他們之間的友誼。

真田早早就在這等著他。天台上風有點大,但吹不動眼前這個屹立不搖的男人一絲一毫。

這個男人身上有一點最吸引他,那就是嚴肅。

這份嚴肅,源自於他從小習武所表現出的紀律感與堅毅,讓他不曾輕視或疏忽他眼前的每一件事,包括現在幾乎要赤裸在他們彼此間的這份心意。

看著這個目光,幸村赫然發現,不知不覺原先所顧慮及假想全被直線推翻。真田甚至比自己還要在意、還要謹慎地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犯任一丁點的錯誤,他的嚴肅與鄭重總是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掂量過多的迷惘,總適時的推自己一把,彷彿在告訴自己,他已經都幫忙想透徹了,自己只需要放手去做。

他欽佩著,欲罷不能地喜愛著真田那份嚴肅與鄭重。

這週以來幸村不怕嗎,自然還是有點怕的,還是會怕真田最後對自己的話不了了之。

但看著他的表情和反應,幸村心裡很高興。

因為現在確信這個人,他的想法、他的感覺,跟自己是一樣的。真田不會否定他,理解自己的徬徨,自己的尷尬,甚至不只是理解,他也能感同身受。

即使彼此尚未開口,也能了然於心。

在真田眼裡,充滿無法細數的克制與溫柔,幸村深切地確信。他感受到從以前的那種深厚的友誼逐漸轉變為一種更加強烈,更深的感覺。一開始還有所困惑,直到真田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自己的這個當下,他完全能確定了。雖然仍有一些冒險,但已經不會動搖他的決心,真田是他生命中的人,一直都是。

「那天你沒標記我,謝謝你顧慮到我的心情。」他知道自己真的選對人,或者應該說,真田一直是他深信的那個對的人。

「我父母一直告訴我,即便是本能,但人異於動物的最大不同就是理智。」真田握著他的手,緊緊的。

「幸村,我想讓你真心的去選擇,雖然那天我還是對你初級標記了但是……」,他抿抿唇:「如果你……我是說,你不用勉強自己選擇我,那只是初級標記,不是真的完全標記。」

「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在說這種話嗎?真田。」幸村苦笑,但心底是無限的暖意,真田他從來都是這麼謹慎的對待自己的每一件事,深深為自己著想,從未改變。他每一個貼心的小細節,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確信此生非他不可。

「除了你,我不要別人。」

墨藍色的眼睛很認真,一如往常的自信與堅定,卻沒有逼迫。

真田看著他,心臟跳得很厲害,腦子裡不斷吼叫著自己不要怯懦,可握著拳的手是抖的,他只祈禱幸村不會發現這點。

該怎麼做?這是他人生第一次主動對人告白,他很清楚自己不像幸村,話語什麼的老是不大漂亮,只希望這一次,人生就這麼一次,好好的把心裡所想的話說個清楚。他不怕幸村笑,只怕自己說錯,怕幸村不能了解,自己對他到底有多認真。

「幸村……我……」

那幾個字很少,可不知就怎麼地難以說出口。張開的口一闔一闔地彷彿要說什麼似的,但發出來的卻只是不成字句的單音。

真田弦一郎,是個男子漢就給我好好說出來!他現在只想狠狠地給自己一拳。

但發現幸村只是看著自己,那雙眼睛沒有任何催促以及不耐,只是安靜的帶著令人舒適的淺淺笑意,彷彿是在安撫自己似的,他聞到溫和的花草香氣,柔和的像陽光,不是甜,而是包覆著自己忐忑的一種柔軟。

直到這個時候還是由他在體貼自己嗎!真田難以忍受自己的躊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磨蹭、一點也不是真田家的人該有的樣子!

幸村一把握住真田的手腕,像在安撫。他的笑容是真心的,話也是真心的,他深知真田現在所有的想法和緊張。

真田的真心那麼純粹,他只想好好把這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真田,跟我交往吧。」

真田睜大眼睛看眼前的人率先說出這句話,他的世界全歸於寂靜,這句話佔據了所有意識。

幸村輕吻他的側臉,櫻花瓣般輕柔、溫和,帶著誠摯而純粹的感謝,還有不同以往的,坦然的愛意。

/

回到家,真田抽出抽屜裡一封書信,他打開看著裡頭未寫完的字句,長嘆一口氣。書桌旁的地板,散落好幾個揉成一團的紙團,那些是他這一週以來的「煩惱」。從最開始他就想給幸村寫一封信來表明心意,然而不斷思索,字字珠璣句句斟酌地修改,仍沒有一封能讓自己滿意的答覆。他的信紙快撕光了,連一封完成品都沒有。很快地一週過去了,直到今天終於算是姑且與幸村相互表明心意,他卻一點也不滿意,要不是幸村善解人意的體察……但怎麼能全靠幸村體察自己!沒有一點光明正大的表示,實在是太鬆懈了!

真田啪地一巴掌打在桌面上,拿起未乾的毛筆振筆疾書。

/

晚上的幸村家,幸村媽媽覺得自家兒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當她關心起,幸村卻連忙搖頭表示自己跟平常一樣。

幸村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開始他每天例行的素描速寫,炭筆在素描紙上洋灑揮霍,出來的皆是一幅幅體魄健壯的黑髮人樣。

他看著紙面笑得出神。

「幸村!!!!」

意料之外的呼喚聲嚇了他一大跳,拉開房間的落地窗站到陽台上一看,剛才紙上的人躍然眼下。

「真……真田?!你怎麼在這裡?」真田站在他家外圍,這一側是他房間外,他納悶真田怎麼不到家門口按鈴就好了。

「我有東西一定要今天給你!」

一臉認真又忐忑的表情,他的眼神告訴幸村這是個秘密,幸村下樓,趁家人們沒注意溜出家門口。

「笨蛋、在這裡大喊大叫萬一引來鄰居側目不是更顯眼嗎?」幸村覺得他大嗓門的習慣該改改,不然總有一天會被他嚇死。不過又想,就是喜歡他這樣,還是別改了吧。

「說、說得也是。」

「那你……是要給我什麼?」

「唔……這個。」真田遞給他一封信。

「我可以在這裡打開嗎?」

「不行!你回房間再看。今晚打擾了,我先走了。」真田拉低帽子轉身跑開。

「真田!……

聽見呼喚真田轉身,脫下帽子對他彎腰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

回到房間,幸村坐在床上拆開手上的信,傳統的信紙樣式與手寫的字跡,完全是真田的寫照,他仔細讀完,幾乎可以想像真田寫這封信時有多認真斟酌,裡面每一句都是今天天台上沒說出口的真心,想著真田的語氣說出信裡的每一句話,臉不禁也跟著灼燒起來。

請跟我組成人生的雙打吧。

信裡的最後一句,幾乎讓嘴角完全失守。

果然是真田啊。

幸村躺倒在床上,不服氣為什麼只有自己得因為那人大膽的舉動給弄得心臟砰砰跳,即便他知道那人有多豁命。

嘴角還因為那封情書抑制不住笑容,他想到一件事,笑意更大,拿起桌上一旁的手機,在八人LINE群組裡發了訊息:

【各位,我和真田在一起了,但還沒綁定。這件事只讓你們知道,請替我們暫時保密。】

他笑了笑,頓了幾秒的手指最終按下發送按鍵,便頭也不回把手機丟到床頭邊,側身背著它,抱著棉被聽見手機幾秒後不斷湧入訊息提醒的振動與叮咚聲。

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群組裡,可想而知的炸鍋。

幸村拉著枕頭蓋過耳朵,那叮咚聲還源源不絕,他笑得臉都紅了。最後是電話響起某人的專屬鈴聲逼著他不得不拾起手機,果然是那個名字,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按下接聽鍵。

「幸村!!你幹嘛突然跟他們說這些!!」

幸村終於抱著抱枕倒在床上哈哈大笑起來。

「幸村!!」他喜歡聽他焦急的吼自己的名字,尤其能想像那張漲紅過頭的臉,他真的真的喜歡,喜歡到不能更喜歡。

「我喜歡你,真田。」

笑著吼出這一句,電話另一端瞬間啞火的暴躁、聲音被強制中斷而說不出話的頓挫呼吸,每一個每一個小動作,都讓幸村覺得更加心動無比。

「我喜歡你,真田。」

幸村又講了一次,那聲音更甜更開心,毫不掩飾的咯咯笑聲傳入真田耳裡,令真田心跳不已。他能想像現在幸村笑得有多開懷可愛,像小時候一樣,毫無保留的、放心地笑。

那是他再度憶起初戀此心動的一瞬間。手按在額頭上,不斷加速的心跳與沸騰的血液,足以讓他大腦直接當機的激動,他差點暈死過去直接送醫。

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愛上幸村精市這個人,可能會減掉他將近十年的壽命。

簡直好到不能再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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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幸給我的感覺是,兩人都會努力互相走近好幾步,然後不謀而合,是默契也是信賴。

真田是個熱血的人,但就算對什麼都可以果斷,唯獨對感情事絕對的慎重,從公式書裡各種不直面回答喜歡的人的類型(除了npot外)可想而知。關於感情觀,取自角色歌氣持D歌詞。

(悄悄話) 2020-12-30 14:34:36
(悄悄話) 2020-11-27 10:1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