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基隆・高雄的金銀鋪與珊瑚店
個人在多篇文章裡,多曾提到早期台灣先人賣金銀首飾的行當,幾乎以提籃挑擔、沿途叫賣、串街走巷為起始,等到累積一定的技術、資本、客戶,此些燒製打造此樣物品的「走商」方才改為「坐賈」自沒有固定地點四處販賣的,變成有固定營業處所的,是從”辶+商”的「適」轉為”广+占”的「店」啊!
(讓住在基隆的小表哥夫婦招待一餐後並當導覽,領著小蔡前來逛逛看看基隆)
海島台灣古早需用船隻這樣的交通工具為往來,清朝那時做為滬尾(淡水)副港的雞籠(基隆),當做府城(安平)副港的打狗(高雄),歷經時空更迭,靠著優越的地理條件加上百姓的勤奮努力,終於出頭取代正港(tsiànn-káng,閩南語又指此為正宗道地的,非冒名的之意)體現到了「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絕非僅是一句奢望而已。
以前服役當炮兵排長需要研判地圖,按圖索驥的興趣自此產生,加上略通日文之故,往後對探討日據時的產業發展軌跡,幫助頗大。最近,透過幾次基隆和高雄的踏查尋訪,將兩個獨特風貌海港城市在地之金銀鋪和珊瑚店,整理做個報告。
(基隆市的仁愛區在上世紀60〜80年代有超多的委託行,主要集中於西起孝四路接公園街,東至愛二路,北由忠一路到忠四路這一蛋黃區裡頭)
「雞籠」舊名有多種的說法,其中一個來源是,這附近山的形狀好似一個關雞的籠子,另一說法取自凱達格蘭族的發音Ketagalan用其前後兩個音的Ke-lan而來,其實Ketagalan是「看見海的地方」之意。1872年清廷以當地煤務日日非常興隆,是賜給一個寫著「基地昌隆」的匾額,到了1875年(光緒元年)清朝在台行政組織進行變革,雞籠設置台北分府通判,船政大臣沈葆楨到此後覺得原名不雅,遂將雞籠此名,按匾額上的字去掉中間兩字改名為「基隆」。
她經歷過西荷爭奪、清法戰爭,清廷自此覺得台灣地位重要。1885年將台灣給脫離福建(光緒11年)劃為獨立省分,委任劉銘傳為第一任的台灣巡撫,劉主政時期除進行基隆港的築港計畫,並興建輸送煤炭的第一條鐵路,且開鑿基隆運河的田寮港。日據時代為加強貿易與軍事的功能,據台政府對基隆展開雙重目標的工事,倒是帶給剛一抵港下船的人們仿如置身歐洲一斑。
(漳州人稱河流為「港」基隆這裡有叫”四條港”的河流如:現已沒有河流只剩一個西8碼頭的牛稠港自西北往東南、從西而東之蚵殼港的西定河、由北往南之石硬港的南榮河、自東而西之田寮港的田寮河,這些河流早先都以港為稱呼)
由一張基隆市舊戲院分布圖中可見當年標示著的玉山金商、寶隆金鋪、金天泉金鋪、恒山金鋪都集中於現今的仁愛區,港區一帶被漳州人早早進駐,這附近他們祭拜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奠濟宮應該不難明白。至於較為晚來的泉州人,大都則居住在現在的暖暖、瑪陵一帶。
某次工會開會與基隆市銀樓業職業工會白理事長請益,日據那時為何這有不少的金鋪店?原來與附近九份的產金有關!除正常的產銷管道外,個人另還知道日據時代有個秘密的黃金交易中心,老闆聘僱挖金子的這些工人除將挖到的黃金上繳,又會偷偷的夾帶黃金往嘴裡或肛門裡頭塞。這些的黃金,另在平溪線的「望古車站」附近進行交易,以前這兒是個極其神祕黃金交易的旮旯犄角。
「毋通笑人散,炮仔聲霆正會知」附近金礦區的九份,挖金子的人以往倘若挖到黃金是會燃放鞭炮慶祝,只要聽到「炮仔聲霆」即是人家發財的時候了。一夕翻身,希望無窮,基隆這兒真是迷人之所在。
基隆中正公園腳下,靠仁愛區的中正區是日本人當年的居住地,兩區的前沿接觸部以田寮河為界河,當初築港計畫是將基隆港內的鱟公島、鱟母島移除外並拉直基隆港岸,填海造陸、市區改正、再引進町屋及棋盤式町割的概念,方才造就出今日義一路與義二路的景觀。
新冠肺炎剛爆發那年,往南方澳珊瑚法界博物館聽賴元淵先生(館長賴榮興的公子)介紹,得知早期日本政府曾在基隆開設短期的珊瑚講習所,教導本島人基本的珊瑚雕刻技巧。珊瑚工藝從此在台落地生根,基隆的哨船(巡邏船)頭(大約在今日的覺修宮)最多據說曾有過六家的珊瑚店。
義二路的舊地圖裡,是標示著的南サンゴ(珊瑚)店、有島サンゴ(珊瑚)店這兩家。
(中興銀樓的右下二間,推測該就是南サンゴ(珊瑚)店、有島サンゴ(珊瑚)店的原址吧?此兩家珊瑚店,按其店名該是日人開設的)
(日據時代基隆南珊瑚店之珊瑚首飾為珊瑚材質製成之裝飾品,以上下兩層可拆卸式盒子收納,上層盒子有「珊瑚美術品」、「基隆南珊瑚店」及「電話493號」等字樣。相片摘自國家文化記憶庫如有侵權敬請告知)
(不遠處義二路與信二路轉角的紅磚建築,即現今日本首相田文雄的祖上,於此曾開設過的吳(和)服店以及喫茶店。
(右側女兒牆上有著”キ”字的岸本吳服店,與今日的米塔手感烘焙做一對照)
不過有句「基隆無城,食飽著行」提到的是,基隆往昔的工礦及港口建設大力發展之故,使得本地的工作機會大增,也造就許多人口的移入。但是基隆沒有建城,很多人到此工作賺了錢後隨即離開,不願意繼續留在基隆,用了這俚語道出基隆人來人去的繁華景象。
住在高雄的是平埔族馬卡道人,是以莿竹圈圍出部落的生活範圍,莿竹在他們的族語叫做Takau,當人們來到此問說這是哪裡?挺自然地他們會回說Takau,此也成為高雄漢文舊稱「打狗」的由來。海上擄掠的海盜與追逐魚汛的漁民,僅是將此當作一塊短暫聚集的地方。
歷經荷蘭、鄭氏部隊、清廷統治,後來清朝的官員曹謹開水圳拓荒田,這才使得打狗的移民逐漸增多了起來。
(如今大仁路上仍有的三山國王廟,印證著客家鄉親曾大批居住過的歷史軌跡)
以往每年的四月至十月,炎熱的高雄海邊很適宜曬鹽,漳州南靖客家人在清廷官員的號召下,來到打狗北岸開闢的鹽田稱為「瀨南鹽場」後因鹽價高低不一難以生計改由官場接辦。接著朝廷允許可以攜眷來台,客家人的鹽工陸續來到鹽埕庄、鹽埕埔定居成為聚落。
看天吃飯的鹽工,最怕的是「打狗山戴紗帽,鹽埕人倒著餓」這一句的俚語。打狗山又名埋金山、麒麟山,為市區附近諸山的主峰即大家熟悉的柴山,以往做為曬鹽場的鹽埕極怕雨水前來搗亂,若是看到附近山頂有此預告的景象,無不擔心起下一頓飯在哪裡呢?
1864年受迫於外國勢力打狗正式對外開港通商,原本只是漁民休整一隅的打狗港外商開始聚集,再者,此域是米、鹽、糖出口最大宗的生產地區,更需有個港口,打狗港也才翻身變了個樣。
日據時期打狗改名稱為音近的高雄(たかお・Takao),為輸出台灣的農產與工業產品,據台政府開始修築高雄港,將濬深港口挖來的泥沙,覆蓋在鹽田上變為新生地的鹽埕區。高雄港建港以及後來陸續擴大規模,則吸引更多的澎湖鄉親前來。澎湖的漁業捕撈有其季節性,某段時間不適作業他們就外出打工,以致不少的打工者移來高雄落地生根。除了工作定居他們更把家鄉的寺廟分靈過來,三點水的人(澎湖人) 蓋在高雄市區的家鄉廟居然有50餘間,而鹽埕區即占了11間之多。
(高雄市地圖民國47年11月版,○三好珊瑚店,是在後來的五福路、大溝頂旁漢王飯店之一角,☆榮美金銀商,位於鹽埕區大公路與新興街三角窗。高雄市地圖民國47年11月版)
”食好鬥相報”(Tsia̍h hó tàu sio-pò)如斯”鄉親相牽成”(Hiong-tshin sio khan-sîng)。好比台南北門、學甲的人當年不少來到高雄擔任魚行工、牛車工、搬運工。北門那一區塊來到高雄的移民,很多是擔任碼頭運輸牛車大隊的車夫,經營此的據說那時幾乎是台南北門人。生活困苦的沿海地帶,多餘出來的勞動力只好出外討生活,對在地的認同感經過幾代後,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逐漸也融合成為高雄的台灣人了。
(七賢路上的阿婆仔冰創始人蔡固女士來自於澎湖,以往「出外謀生非得以,過海女子往前衝」,如今「阿婆聞名滿天下,冰品風靡全港都」足可證明事在人為)
自1929鹽埕職業地圖可見,友松醫院的旁邊有一家三好サンゴ(珊瑚)店,此個地址可不是現今看到成為廢墟的友松醫院喔!早先的醫院開在七賢三路與五福四路交叉口,院門口朝七賢三路,後才又搬到新樂街與鹽埕街口,駱醫師在後來成了銀樓街的此蓋了象徵地標的洋樓,氣派得很。
三好珊瑚店在親自走踏之後,推測應該是在漢王飯店的一個邊角尚未超過大溝頂商場,面臨五福路。還有鹽埕區大公路與新興街的三角窗,日據那時,是有一家榮美金銀商在此,該洋樓很是新穎摩登。
(漢王飯店與四層樓+加蓋樓頂的中間,是夾著低矮的大溝頂商場,對面即以舶來品為主的崛江商場)
(高雄市鹽埕區的銀樓街)
台灣南部不像北部有產黃金,海港性格的緣故,推斷不少黃金該會是輪船帶來的機率較大。這就像之後的5、60年代基隆、高雄兩地委託行所賣的舶來品一樣,幾乎是海員、僑生、單幫客甚至軍人拿至委託行寄賣或轉售。也稱海蟑螂的他們將衣服兩、三件縫在一起,把褲子四、五件硬給穿上,下到碼頭,躲過檢查,接著再一件一件的將線拆開,給褲子一條一條的脫了下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掙錢是人去爭取的,誠然不假!
(新樂街上的友松醫院現況。以前這裡的附近是遊廓,專制花柳病的駱醫師會選擇在此開業不是沒有原因)
記得服役那時陳排副(紅標士官長)提過這麼一檔事說,金門防衛司令胡將軍為要照顧一大幫子替他賣生賣死的弟兄,利用職務之便,將手上握有的船隻轉為專供香港走私之用,論功行賞,銀彈攻勢,方才使得!而此不活脫像似《雍正王朝》裡的年羹堯所做之行徑,如出一轍?
(內人曾在鹽埕街30巷幫母親照顧「特雅」舶來品店,後再遷至瀨南街與新樂街口附近照顧「上雅」珠寶店的生意)
大高雄銀樓業工會專製神佛帽飾的吳英田理事長曾說,戰後至新樂街的澎湖人與台南人的趣事是,早先他們開設銀樓之地界曾是壁壘分明。再者,後來的委託行與銀樓兩者間,看是要黃金、外幣、貼現、小切手(こぎって・Kogitte支票。小切手得先存入足額的錢進去戶頭,而「手形」てがた・Tegata則有緩衝期)彼此成為資金流通的互利夥伴,關係鐵得很吶!
高雄鹽埕區同台北西門町都是人聲雜沓的新月灣,昔日一句「鹽埕埔,看查某」的流行語,道盡許多黑狗兄黑貓妹都往這兒來消費,假如有誰想要瞧亮女?鹽埕埔自然是台灣南部首選之區。
(昔日榮美金銀商行近百年歷史的美麗洋樓,原本店名的字跡依稀可見。照片摘自「高雄老屋集」如有侵權敬請告知)
早期台灣村莊藉由血親、姻親為凝結力構成姓氏的某厝、某庄之人際網絡,當面臨到土地贍養力不足的壓力時,出外打拼也獲得抒解,在資金與人員的奧援下「牽親引戚」得以在某個地方或某個行業開枝散葉,從台灣各地的銀樓街或許也可窺見其軌跡,可真說是金銀珠寶行業發展史的一種縮影。
(榮美金銀商行2010年遭到建商偷偷拆除,後來改建成為「鹽埕序」大樓,難不成我真長得像「言承旭」那樣的帥嗎?)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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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市鹽埕區的澎湖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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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市鹽埕區的澎湖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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