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鹽田追跡之行
什麼?新竹有鹽田,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
起因看到一篇文章介紹「待滷水濃度提高使得四指併攏大小的蕃薯浮起,即表示滷水的鹽度可以接受。」製造海鹽這樣的文章。四指寬大小的番薯約莫130g上下,此也是寶石學裡頭講的比重不是嗎?
琥珀會飄浮於海上,不會游泳的某國王想展示泳技,都也是海水鹽分濃度與物體間的比重關係。
從經國路與延平路交叉口開始往海邊方向前進,有土地公廟必拜,有建廟沿革必看,公車站牌上頭圈起來的地名全與鹽田有關。
虎子山位於新竹機場南側。其範圍大概包括香山區的虎林里但不含最北端、虎山里東半部,另外還包括新竹機場靠近虎林里及虎山里東半部一帶,以及北區的新雅里西南端、大鵬里的西北部。
指澤宮位在機場跑道頭,以前此的地名稱為罟寮。
火燒罟寮---全無望、牽罟賣某牽笭仔束腹肚、牽罟偎索---有份、大肚分雙份,同罟寮和牽罟之俚語是有這些。歷史的罟寮,敬拜廣澤尊王的該廟拿來地名成為楹聯的起首字。
香山沿海的漁業包括:牽罟(地曳網)、牽魚栽(抄網,張網)、立竿網(刺網的一種)、拋網(手綾)、貝類採集等。其中又以牽罟、牽魚栽這兩項最是重要。
往順天宮拜完了後再到一旁的土地公拜一拜,廟埕前看見有一群阿伯們在泡茶,人在江湖走禮貌必需有,和他們打完招呼後問起鹽田的這檔事情來。
油車港,因聚落分布在隆恩圳南北兩岸,故又分成南油車港(港南里)和北油車港。北油車港聚落形成於康熙末年,為王世傑拓墾集團所創建,相傳當地曾在隆恩圳旁設有油車(榨花生油的油坊,砂地易於生長花生,附近設坊榨油一舉兩得)。
油車港這地區在清代中後期到日據中期雖為鹽田,可之後為何會轉化成為水田呢?據說是以大量的淡水來清洗鹽田後產生的效果。按水利會的會刊提及,此域的水圳那時恰巧開始大量改以「水泥化」為建構,漏水率低灌溉率高,大大便利了拓墾時的海埔農地之洗鹽效果。
(順天宮的創建沿革,明白指出以往了典故,因此,我也建議大家去到廟裡除了燒香求神,也要看一下該寺廟的歷史碑記,而不是僅會燦燦嘴巴說神蹟如何了得、如何…)
說巧不巧,招呼我入座喝茶的人正好是當年鹽田管理人蘇苟他的後代,港南里前里長蘇先生。
蘇里長的祖先原為鹿港人,奉老闆辜顯榮之命,前來管理自據台政府審批下來的鹽田。辜老闆喜歡任用施或蘇姓的家鄉人,至於他們的通關密語聽說即是鹿港的「普度歌」能唱完整首的工作即有著落。
後來此一大片的鹽田,辜老闆給了三女兒辜津治當嫁妝。她的先生黃逢平不知是菸癮極大或抽的是雪茄,老遠就能聞到香菸的味道,兒時的蘇里長曾聽過家人說起這樣的事情。西濱路二段港北橋旁的舊冠軍食品飲料廠,即為當年的鹽田。又說他家裡開的雜貨店當要結束,那時在收拾櫥櫃竟找出好多支的”比重計”!
這種叫做波美計的比重計,又稱「水度仔」是將需要測量的液體裝入管子,接著把波美計放入管子裡頭,顯示的刻度即是含鹽的度數。
(相片摘自:【鹽場點滴】《鹽事》「鹹鹹的台灣---鹽定北門嶼」乙文)
油車港鹽場的曬鹽方式稱為「淋滷式鹽灘」(乙種鹽田),與台灣西南部的「曬滷式鹽灘」(甲種鹽田)極不相同,簡而言之,曬鹽的方法是曬海砂而非曬海水。此地的日照一來不足,二來海水的鹽度不夠,因此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的辦法,改以如此方式來製鹽。
古油車港潟湖區之土壤在地底下約20-40公分處,普遍存在著一層粘重不易透水的土層,這樣可避免鹽田上之「滷水」因下滲導致流失。
製鹽方法是先取「鹽砂」。而鹽砂採取的位置,必須選擇大潮可及小潮不可及的砂質潮間帶,至於鹽灘上的鹽砂得用「蝦抓」抓開、潑水、日曬,再抓開、潑水,反覆二次以上,使鹽砂表面浮現鹽滷這樣的結晶,再以「入流」的方式將含砂的鹽滷結晶導入「鹽漏窟」。
(相片摘自:株式会社奥能登塩田村)
「蝦抓」好比一支砂耙(sua- pê)。日劇《小希的洋菓子》(まれ)此一描寫日本能登半島的職人,劇情帶到珠洲鹽田村角田家製作砂鹽的場景,能夠見到「細攫え」(こまざらえ)這樣的道具。它是把竹木像似梳子樣子組裝成耙梳的工具,當拉耙過的砂子會呈一高一低波浪形狀,這樣除可增加暴露在陽光下的表面積,另外它也可軟化硬化的砂子。
(相片摘自:株式会社奥能登塩田村)
在鹽砂曝曬地附近的低處再挖一大的坑洞,外圍土牆,中間平鋪竹製隔板(有小隙縫)稱為「沙漏窟」在上面還鋪稻草或芒草葉,下鋪苧麻布,上置鹽沙,類似於前述劇中的「垂舟」(たれふね)這樣的過濾器。
(相片摘自:株式会社奥能登塩田村)
隔天早上,由兩人另開「鹽漏窟」取窟內的海水,灌注到沙漏窟內讓含砂的鹽滷結晶溶解成為滷水,溜落於鹽漏窟,等滷水濃度提高至四指併攏大小的蕃薯得以浮起,即表示滷水的鹽度(約25度上下)可以接受。
(相片摘自:株式会社奥能登塩田村)
接下將滷水以人工挑至「鹽埕」曝曬,鹽漏窟內的海砂另再掘起灑於海灘。鹽埕必須是泥質底質,並以特殊的土鋁土來搥打,使鹽埕硬實、平整,上覆瓦片。(以上的工序參考新竹市政府民政局,《新竹市志》(新竹市政府,新竹,1995,第214頁)
新竹的「淋滷式鹽灘製鹽法」與日本能登半島「揚げ浜式製塩法」不同地方是,日本要將高濃度的滷水,再放到大鍋釜炊來煮出它的結晶,而新竹只需將高濃度的滷水拿去日曬即可,無需再煮。
鹽田追跡之行,最後來到曾也是鹽田的西濱路與天府路交叉口十塊寮。台灣清治末期至日據前期,十塊寮地區為一街庄,稱為「十塊藔庄」隸屬於竹北一堡。該庄東北隔著頭前溪與舊港庄相望,東南與槺榔庄為鄰,西南邊為油車港庄,西北邊面臨台灣海峽。
附近的蟹仔埔原本以彭姓居民為主體之聚落,西側為臺灣海峽的海岸潮埔地,潮埔地上有眾多毛蟹棲息,故早期人稱「蟹仔埔」。目前潮埔地向西擴展,使得本聚落距近海約一公里。代天府、聖君堂則為當地的信仰中心,從記錄捐獻的石碑看到彭姓人士很多果然不假。
以上台灣最北端的鹽田---新竹鹽田滄海桑田,滄海變公園,滄海變良田,滄海變家園,變得都連在地人都不知所以更遑論外地人了!「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工夫」、「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捻得鼻花香」總之,不站上打擊席是沒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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