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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看花》濟慈和真善美的永恆價值

◎南方朔 聯合報2009.03.05.四.


以前的人相信真、善、美的藝術及生命價值。現在如果還談真善美，一定會被視為老骨董。新世代流行的，乃是歐巴馬就職演說裡所講的Anything goes，將它譯成時尚的中文，即是「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現在的人已離真善美愈來愈遠了。
而論真善美，則勢必不能不提十九世紀初的浪漫主義大詩人濟慈（John Keats, 1795-1821），他雖然只活了廿六歲，但天縱英才，無論思想及文采皆領先群倫，所謂「真即美，美即真」，就出自他的手筆。他的名詩〈希臘古甕詠〉的最後一段曰：
啊，希臘的形體！何等美姿！它精雕
　大理石使其有男子和女人的裝飾，
還有林木的枝枒及踩過的青草；
　沉默的外觀啊！帶我們超脫了塵思
如同「永恆」所發生的作用。使人清醒的牧歌！
　當一整代都在年華裡凋落
唯你仍在，面對人們的哀愁，
　作為人們的朋友，你會宣說，
「美即真，真即美」──這就是包括
　你們在世上所知，以及當知的所有。
濟慈的「美即真，真即美」，早已成了文學上的一個重大難題，許多文學老師教授也常用這個題目來考學生，要求學生詮釋發抒。為什麼濟慈會把希臘古甕上彩雕的那些田園景象視為美與真的代表？為什麼會把那些凝固不動的畫面，視為永恆的象徵？對此，他在1817年11月22日致朋友百利（Benjamin Bailey）的信裡，倒是做了最有啟發的闡述：
──除了心靈感情的神聖性，以及想像的真理性之外，別的我都不確定。想像所捕捉到的必然是真的──無論它以前有或沒有──因為我也相信我們所有的熱情皆是愛：它們在昇華裡創造了本質的美。
而1819年四月，他在致家人的信裡，則對真善美做了更哲學式的說明。他認為這個世界乃是「製造靈魂的山谷」。人的智力在此形成，並追求與神達到同一的境界，在這裡美與善、詩與神學相會，它是人存在的祝福。在信裡，他特別引述了古典主義大詩人彌爾頓（John Milton, 1608-1674）的下述詩句為證：
神聖哲學有著何等魔力──
它不刺耳也不晦澀，如愚人們所認為的；
而是有如阿波羅木笛般悅耳。
因此，真善美是合一的，詩人所做的，就是像莎士比亞一樣，以「時間的古筆」，掌握住超脫現世的永恆瞬間，用以拯救生命的脆弱與短暫。這就是真善美的真諦，也是靈魂向上的動力。浪漫主義的時代，整體文明進步神速，這豈是偶然的！

【2009/03/05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