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掌聲行於樂音，而賤唾行於雜音。擲石卵以對者，雜音中之淒厲難忍耶。此淒厲之聲竟得報以滿堂采，實世間難見矣。


是歲末，尾牙筵席間，酒食足，三杯方酣，眾人笑暢開懷。女當家登高一呼，面紅蹣跚，吟吟醉意，曰：「小女子不才，獻唱悅賓，盼爾等暢快今朝！」。畢，妖音出，眾人掩耳，食不下嚥。「蘇三〜到了桐城縣〜……」席間筋脈噴張，面白如紙，眉宇糾纏。妖音止，噓嘆聲此起彼落。間或，竟同聲讚曰：「曼妙美音耶！不吝再獻耶？」


實應報以擲卵者，竟得滿堂喝采，此豈近於人情哉？惟三餐溫飽生殺之權是也！然平素歌姬遭唾遭辱，時有所聞。異地同處之妖音竟受愛戴。夫意其必干受負重而忍辱，此上賊下之情也；意其必關乎謀職之權，是下賊上之心也。吾見上下交相賊，假高潮逢場作戲邪！夷，此苔跡小島人人欲作掌櫃當家矣！




【翻譯】


掌聲是留給好歌喉的，噓聲則該送給破鑼嗓。至於殺雞叫床般的聲音，應該拿雞蛋或石頭來丟他。見了殺雞叫床聲，不但給掌聲，竟然還安可叫好，這真是不可多見的怪事呀。


去年底我舊東家的尾牙宴中，大家菜足飯飽，酒酣耳熱，正開懷閒聊時，王董帶著醉意，笑吟吟地拿著麥克風報告一個恐怖的消息：「各位呀，接著我就來唱一首『小城故事』吧！希望大家今晚都開開心心的唷〜」語畢，喇叭傳來陣陣催人欲吐的走音。「小城故事多〜〜人人〜……」有人青筋爆露，有人面色死灰，有人眉頭深皺。當那穿腦的魔音結束時，大家脫離苦海，忍住了快吐出來的奶油白菜跟明蝦魚翅羹，紛紛吁了一口氣。此時，許多人竟然同聲歡呼：「哇〜〜好耶，再來一首〜〜！」


應該給她丟雞蛋或開汽水的，竟然喝采叫好，這怎會是近於人情常理的事呢？只能說工作薪水的生殺大權決定了一切吧！否則大家平常只會批評某某歌手唱歌像母貓叫春，怎會在不同的場合對一樣的噪音叫好呢？這是當老闆的曉得員工無法抵抗自己的淫威，以不正當的居心猜度員工一定會報以掌聲；而當員工的知道不叫好會丟飯碗，以不正當的居心猜測老闆一定會要求稱讚「此聲只應天上有」。這是上位與下位互相揣測心思，為各自目的而假裝大家都很和樂融融罷了。唉！只怪在台灣當老闆的都太大牌太爽了，無怪乎人人都想當老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