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31 14:15:12阿堯

一個心結的誕生

「心結」這東西像極了便秘,日積月累終於產生,卻經年累月的難以治癒。

從前,看慾望城市的時候我常常幻想,有天也可以在自己租的小公寓中,對著窗外打電腦,然後深深吸口菸,緩緩的吐出。無論白天晚上都可以自在悠閒的在家閒晃,可以鎮日不出門也不以為慌,從事自己的生產,自得其樂。

一切有關「空間」。

小時候家裡四人兩層樓,沒有間格空隙,沒能逃離,一樓作客廳廚房,二樓隔兩間房,一間父母,一間我和弟弟。在那個小小的空間中,家人毫無保留激烈地吵架,把人性最醜惡那面都展現出來;在小小的床上,經歷了身體大變化,在夜深家人都入睡的時候,跟所有的男生一樣,探索自己的身體。後來家裡翻修,我住到了四樓,前院有神龕跟小陽台,自己的房間有獨立對外的窗。所以開始習慣裸睡。

老媽永遠不會放心孩子一個人在房。常常我睡過了隔天中午,才發現自己被人蓋上了被,或是房間的冷氣被關上。這種身體自主與倫理道德的交互爭辯,反映在我與老媽爭奪房間鑰匙的實踐上,來來回回,後來我贏了,但是她又多打了一把鑰匙。最後我離開那個房間,不再是四樓男生,搬到了台北跟另外兩個人同房,一住五年。

我從來沒有停止幻想「自己的房間」這件事。「自己的房間」象徵了獨立思考的可能,自己規劃生活的願望,一直以來我總是在「自己的」這件事情上面不斷偷渡想法。也大概就是這樣IKEA或是生活工廠對我來說有種魔魅的力量,建築「家」的可能,可以在逛街之中,用想的、用買的、用拼貼的,得到抒發。曾經和幾個曖昧、或朋友、或自己逛,就會有天旋地轉的飄渺感,用看的也很幸福。

大三那年,在咖啡店,我瞭解我可以隨時建立自己的空間。常常一個人就跑到大學附近咖啡店,呆一個下午或/到晚上,一人一張桌,沒人管你做什麼,就付錢又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當成裝飾咖啡店的景觀,靜靜地把自己的書看完、事想完;偶爾遇到熟人併桌兩句,再分開沈思繼續。閱讀「咖啡店」的符碼象徵,往往可以讀出中產階級的消費意涵,但在那裡我開始認識馬克斯、涂爾幹等,並力排眾議地開始思索另一種人生規劃。

咖啡再香,也有喝光的時候,再有精神,也會打烊。我開始可以在人群之中封閉自己的能量,在眾人裸舞中獨想自己的方向,是變了很多,也很多不變。比如我從來沒有失去想要有自己的房間的希望。

在木柵山上住的半年,印象深刻一個颱風天,舉國放假,在宿舍之中,暴雨狂風,我嚇極了,但卻不是實體風雨的啟示。是「一個人」的關係。我祈禱網路不要斷掉,燈光不要熄掉,否則失去別人,一個人世界也難以天馬行空地想像,風風雨雨吹了一整個白天,有很深的體悟。

後來搬到這邊,跟小貓咪班雅明同住。我有自己的窗,窗外是國北師、遠企等建築,可以隨時抽菸吞吐,晚上可以看見月亮圓缺,除了房租七千不包水電,實在沒有什麼好抱怨。來來回回在台北這麼多年,終於實現了慾望城市式的夢想—自己的房間。

何其幸運的,在萬芳社區也有那樣的一個地方,以情感跟香氣建構的幸福生活與幻想。逃避成為可能,走在近在眼前的靈光中,讓人一待就有天堂。

我對未來還是迷惘,戒煙之後不再吞吐,逗弄貓咪逐漸上手也不含糊,從木柵置高點搬到市區最前線,來回逡巡咖啡店,終於有自己的房間。但卻開始為了心結,在自己的房間漸漸不開心起來,似乎幸福到了最高點,就無法容忍繁瑣一點點,一點小小的芥蒂就足以用沈默取代默契。遇到心結的時候我大多無言,畢竟無法插手別人的事情,說也無益。

然後我發現,心結如同便秘,容易產生卻不易消失;治療了,卻難以痊癒,所謂「心結益結不易解」。這種人情之常往往很遺憾,所有感情建立的基礎往往是經年累月的經驗跟默契,但是說要摧毀,卻可以在一昭一夕,且毫無悔意。又,在事後回顧起來,更覺得自己的小家子氣沒有意義,但在那個時候卻誓死捍衛、無聊堅持,總是荒唐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