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8 01:42:30阿堯

移動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大概相當的緊張,一度緊張到天天惡夢不能好覺,腸胃身體也跟著抗議苦惱。也許還有強烈的酗菸念頭或動作,走路的時候還會東張西望的。想起前年考試沒考好不斷聽的歌,心情更是壞到了盡頭,無以復加。

我常在想,能夠坦承自己的不足是一件多難得的事情,如果可以加上誠心的稱讚別人,那就更再好也不過了。在我的價值觀中,還是有一種完人的典型,從這一點看起來,還是一個被馴化地相當健全的人。

考研究所的那天我從捷運善導寺站出發,經忠孝復興站轉木柵線,從地下冒出地面,前往木柵學校。那是這幾年第二次坐車往盆地的另一個方向移動。上一次的移動是前往動物園。

那時我剛剛結束一段感情,因為劇團的指派工作前往動物園觀察。動物園是一個恐怖的場域,在裡面最開心的是主事者和那些吵死人的小朋友,那一天,最不開心的除了那些被囚禁的動物之外,就是我了。因為心情遭到一個不行,竟然看動物看著看著就哭了,那是一個星期天,裡面的人多到不行,大概有點幾米畫作那樣的感覺,全世界只剩下一個人了,在動物園裡面慢慢的行走,偶爾滴下一第淚,乾了,再繼續。那次的動物園經驗並沒有留下太多的傷害,儘管我是一個會記恨的人。

捷運在清晨七點多就很多人了,目的換成木柵學校。記憶中的考試也是一樣浮光掠影,那天很熱,我說不出話,一昧的覺得自己很糟糕,不停的抱怨自己。車子慢慢從繁華的市區一路駛進有點鄉下味道的木柵小鎮,從看見101到看見景美溪,都市的發展,經濟的光景,人生逆旅的隱喻。從木柵回來的時候我覺得除了動物園之外,我大概再也不會去木柵了。接下來就是接連的惡夢跟夢話,點點點…

倒是可以從這一段短短的車程看出我這個人,大概是無法用自己肯定自己,這是我畸形人生的難題,要承認這一點,要擬仿真瀟灑,大概要等到圓寂。

後來我幸運地背上西裝去口試,下午兩點,同一段車程,捷運慢慢的走,慢慢的走,我看見城市風光也呈現速率轉移。樹多了,車少了,天廣了,風也涼了。

我很喜歡木柵,木柵不是台北。在我住在這裡的半年裡,儘管要攀爬那一段很長很長的樓梯才能回到陰陰暗暗的小房間,下大雨的時候更是寸步難行。在走樓梯的時候,我發現,一直持續的做一件事情,就會有很多想法,比如說爬樓梯的時候會想比較自己的腳指甲是不是等長,還有自己有多不害怕/害怕寂寞等問題。一個人,慢慢走,發呆的時候,會想到其實很想一躍就飛到台北的另一端,等等的。也在那個幾下大雨的夜晚,不斷的思量人與人之間的關連,自己的難題,反覆的規律跟呼吸,臉紅粗了什麼?

來回木柵與幾家咖啡店成為了研究所前半年的規律,我也常常想起堅持自己從那個大學搬到木柵的那一天。我跟搬家大哥商量,幫他們買菸、買水,不停說謝謝,來來回回跑來跑去。臨走時跟比爾說的再見,夏天在那個時候結束,也只能跟他說了。捨不得,慢慢走。慢慢走,車子開上路,搬家大哥兩位說說笑笑,半車的我求學前一階段的全部「家當」在我身後慢慢晃。車子晃出了市中心開始加速奔去,我靜靜的看著窗外,點綴的是南台灣小姑娘之類的歌曲,如果下點雨,我就真要哭了。

移動對我來說是再平常卻又再害怕也不過的東西了,從一個端點到另一個節點,從男四舍四到木柵男舍從羅斯福到辛亥到萬方社區從動物園到科技大樓從台北101到咖啡店從AXD到桃園縣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

王菲2004年演唱會再也沒有人可以擋住我的視線,因為比起四年前,這一次我坐在第一排。演唱會結束,我發現我失去了那種歡愉跟感動,是念了太多書了嗎?(但真的沒有啊!)我開始在盛會當中吹毛求疵起來,在盲目消費當中尋找意義,在集體入迷裡要自己快快甦醒。原來是移動了,從從千禧到今年到,從末世紀十八到新世紀二十四。再簡單不過了,這是一個信心不足的人的自我提問,從移動當中試圖想看見自己,某程度來說我達成了我的目標,最淺薄卻最令人開心:比如說終於認識了某某老師這樣的事情。

這是捷運木柵線上的往返逡巡,無關酒過三巡,有時大雨,有時天晴。我想起了那個大雨的午後,我在木柵摔車,皮破血流,心底大聲咒罵這一切;在那個夕陽西下的星期五傍晚,我從圖書館出來看見河堤上晚霞與飛鳥,整個人都被擊敗,攤在路邊,我要去那邊呢?真是他媽的慘忍的自我提問。事後,我又去了動物園,我紅燈就轉右邊,我游泳喜歡中間,我喜歡現在多過昨天,無聊時候想去咖啡店。大多時候我很認真,刻苦耐勞,有些時候我憤世嫉俗,更多時候我發呆,自我提問,這個移動的價值何在?要等多久才可以知道答案?

老媽在桃園的家中我的四樓房間外因為安全顧慮加了鐵窗,我嘆了口氣,她也許不會多慮到這是一種視線的剝離,我搬了出去,一個滑步向下一個地方前進。

在(最後一次?)演出之後,我又搬家了,從那裡到這裡,從木柵線的那一端移到了最熟悉的陌生地,租期一年,窗外有從前山那邊看見的高樓和遠企,還有新養的小貓咪。大概這樣子吧,移動的軌跡,生命的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