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義診團到了「兒童城」，原想應不會有婦產科病患，但口爾相傳的結果，我們成了最ㄏㄤ的門診之一。（僅次於牙科、小兒科）。來的很多是「兒童城」大小朋友的家人、親戚，皆是赤貧人家。求診婦女共同面對的不只是貧窮，封閉、遺棄甚至家暴也是時有所聞。
問診時
有人的眼神好像「不在」，必須拍拍她、重複問題，讓她「回來」聽你說。
有的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能聽不懂我們以為很普通的醫學、器官名詞）
有的答非所問
但大部分的人都會抱怨另一半沒有好好對待她們，自顧地說起自己的故事。
她們多營養不良、十幾歲起便開始不停地生產
30-40歲便停經，進入更年期。
像凋垂的指甲花

那個「不在」的婦女的樣子我一直無法忘記
可能是被打到失了魂了
她隨身的塑膠袋裡有食物和一些紙
快結束時診間突然籠罩一股惡臭
醫師問我是不是病人失禁了
我沒問，但心裡只想趕快讓她出去
後來醫師遞給我一副口罩，要我趕快戴上
在那熱的像火爐的房間，帶著口罩更令人不耐煩
後來半推半催地開門送她出去時
她仍喃喃自語著丈夫如何虐待她
但後面確實也排了一堆人，我不能聽，也無法幫。
一開門，我才發現臭味是裡外皆然的
不是那位婦人的關係
是後面的豬舍因為高溫和風向的關係發出的惡臭

醫生偶爾會提醒：『妳不能讓她們一直講，這樣會看不完。』
其實我不知道從何處打斷
尤其西班牙文綴語很多
要他們精確、簡潔地回答問題幾乎不可能
除非我很決斷地重複問題
例如：
醫生（中文）：「妳問她從何時開始有出血情形。」
問（西文）：「何時開始出血？」
答（西文）：「喔！一直都這樣，很…久很久以前就…（卡！）」
問（西文）：「很久是何時？」
答（西文）：「我不能確定，像一輩子那麼久，你知道我…（卡！）」
問（西文）：「多久？給我一個時間。10年、3年？」
答（西文）：「嗚～，怎麼說呢？大概是兩個月前，我去…（卡！沒用）但平常會經痛，痛的我無法工作，我一直站著（卡！），先生又不照顧我…（卡！）（卡！）（卡！）」
我回頭對著歪著頭快要睡著的醫師說（中文）：「2個月。」

中午的便當我吃得索然無味，腦子裡想的是剛剛那些面孔、想像她們的生活，想著她們回去的路上會想些什麼。飯很硬，喉嚨又緊，我細嚼慢嚥地「吞」了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