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遺落的鑽石 2000.05.07


如果說，一生中能遇到一件讓自己都覺得是奇蹟的事，那是難忘的。

螢火蟲，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神奇的，這半輩子卻只見過不到五隻，印象裡的螢火蟲是稀有的、是珍貴的、也是剎那即逝的。匡衡冬日鑿壁偷光、夏日抓螢火蟲聚光為燈苦讀的故事，在每一個小孩的腦海裡是深刻的，但這些故事都只是圖像，我們並不能體會那樣的情境，在當事人的痛苦和無奈。

物質缺乏的年代裡，造就許多不平凡的偉人；而在豐沃的現今社會裡，卻養成許多不知惜福的人。一個貧窮人家的小孩，為了讀書而想盡辦法，借書抄錄、夜間無燈而借光；王冕無筆學畫，借用樹枝在砂上描繪………，古聖先賢的故事聽來熟悉卻遙遠。現在的小孩，逃學不讀書，還動腦筋設法偷拐騙帶搶，為的是物質享受，一個法律系的學生可以為了想買一隻行動電話而行搶………，這樣的社會事件時有所聞。

生活在這樣的都市叢林裡，使我每逢假日總想往山上跑，在一次偶然裡，我遇見了這樣的奇蹟，上個週末雨後的夜晚，和才上大二的小姪女，意外地在山裡發現這群螢火蟲，兩個人沿路大呼小叫地興奮感久久不退。昨晚大姪女 菁 突然打電話說要來，她跟我說想去養老院看奶奶，於是順道帶她去看螢火蟲，未料，去的太晚，一隻都沒見著。朋友告訴我們，螢火蟲的活動時間在傍晚，天剛剛黑的時候，如果下雨後會更好。實在不死心，今天選對時辰再度上山，算準時間，就在七點半左右。

由於假日即將結束，從山上急行下山的車輛很多，我們很難在會車的時候，將車燈關熄，突然之間，我把念頭轉，將車子朝小路開，那兒只有少數幾戶人家，車燈一熄………

「哇！」

「哇！好美喔！」

「天啊！好多啊！」

「要不要下車看？」

兩旁的樹叢閃閃發亮，有的快速飛過，就像流星般地炫麗，少數在馬路中央………

「那是天使遺落的鑽石，要不要去撿一顆？」我問菁。

「抓得到嗎？」
菁一邊問，卻迫不及待地跑下車。

「當然可以呀！」
我下車，看著閃閃發光的眼前，伸手一抓就到手了。

「我一定要讓你感覺那種活寶石握在手心的興奮，不過要輕輕地喔！」

我將閃耀的寶石交在菁的手心，看著牠在指縫間閃閃發亮。

「姑姑，這怎麼聚光讀書呢？是不是要裝在玻璃罐裡？」

「那是古人勤學的克難方法，我們要效法的是古人勤學的精神，現在哪會有人用這東西來讀書。」

走在黑暗中，沒有恐懼，山坡上的茶園閃閃發光，伴著天上的星星，相互輝映，黑暗中的驚奇，彷彿看見天使拿著那把細細的月刀，切著祂的碎鑽，在無意之間，灑落在人間。我告訴姪女：

「這些天使遺落的寶石並不屬於我們，你拿在手心欣賞過了，還是要放了牠。」

小小螢火蟲似乎也不畏懼，牠在手心爬來爬去，也不飛走，我跟姪女說：

「牠一定知道我們沒有惡意，所以牠不害怕。」
就任由我們欣賞好久好久，牠才飛走。這樣看螢火蟲還是第一次，姪女 菁和我一樣興奮，她也覺得這是畢生第一次的奇蹟，遠看牠閃著白色的光，拿在手心卻變成黃色光，總覺得牠好像一顆晶鑽經過我們粗俗的手後，立刻貶值成黃寶石。不忍它在自己的手裡貶值，還是還諸天地吧！

我想，雖然生態逐漸受破壞，這條山路也正在拓寬計畫中，有點擔心，不過也不必太悲觀。近幾年來，人們開始崇尚有機飲食以來，許多農地開始朝向有機認證的方向努力中，據一位山上的朋友告訴我，他的茶園必需維持八年不施化學肥料、不噴灑農藥和除草劑，不受空氣污染、水污染，且經過有關單位取土壤化驗合格，他生產的茶葉才能掛名為「有機茶」，這為朋友還很欣慰的跟我說，他已經努力五個年頭了，距離認證得時期不遠了，他的話裡有一種期待的喜悅。

如果我們的環境保護能從這些農民的觀念改變開始，相信未來我們可以重新吃到健康的農作物之外，螢火蟲的生存空間也一定可以持續，那麼將來我們就不會聽到小孩跟我們說----「我在書上看過螢火蟲」這樣的話了。希望看見螢火蟲這件事，在將來不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當然這必須在每個人都心存環保觀念的前提下，但願這樣的願景是可以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