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9 02:14:09Sunny大小姐

盆地濫情一在台北讓座

數大便是美,這句話絕對不適用於北城五點一刻的捷運與九點半公車。前者塞滿了黑睫毛娃娃眼高中女生,另一群汗酸逼人的大男孩則維持著不近不遠的微妙距離,險險接下女孩們飄射細細目光。不幸的是,小規模調情之外,這些孩子遠比我的時代冷冽厭世疲憊,彷彿生活中滿溢而出尖酸試驗,戳得她們散發出物類腐糗前的奇異芬芳,那繃得緊緊的皮膚下面住著的靈魂嚷嚷著「我反正活得不耐煩了!別看我吧!別想我讓位!那麼老幹嘛出門坐車,超瞎!我很累你們知道嗎?…」

人,怎麼會累成這個樣子呢?放學公車上的孩子提醒我日劇裡的上班族爸爸,回到家手握啤酒一臉疲懶的盯著棒球轉播,連說話罵人的力氣都被會社抽乾抹淨。學校生活,是否還是像我當年痛恨的一樣,泯滅人類創造力與對知識的狂野熱情,以訓練聽話驢蛋為最高指導原則?我無從得知,但看看這剛從學校出籠的女孩、男孩,她們的眼睛包著一層「無感」薄膜,透過心念將自己的身體獨立於外,不是不像科幻電影中的精緻機器人的。(那些有著人類皮囊卻無痛感、快感打不死的創造物阿)

很多次,我觀察坐在博愛座上的孩子兩眼發白躺在無意識潛游;盯著手機打簡訊,攀著不鏽鋼柱子的是腳步搖晃、確實不宜一個人出門的老人家。通常阿公們自尊心高顧面子,寧願像片即將飄落的冬葉,無望的抓緊枝椏,也沒臉開口要求讓位,豁達的老阿婆就比較誠實,心疼大包小包菜市場戰利品滾落走道,她們會找個面容和善的後生晚輩,客氣的說「這位乾可以厚我坐一陣阿!我老貨仔腳卡無力…」

讓位給老幼婦孺是我那個年代的生活規則之一,跟不能隨地亂丟垃圾、吐痰一起教的。在我來自的那個城,聽說督學(或者教育局)會派教官便衣躲在學生出沒的公車上,要是有學生霸著仁愛座不給老人坐,便衣教官便可直接記下那闖禍者學號,通知學校記隻小過之類低。(上述純屬傳言,可當年在我們那中部大城廣為流傳。我只確定便衣教官會去電玩店抓人,將穿著制服的學生一律逮起來,再通知學校、家長,我怎麼知道?喔,因為我爸贖回過我那倒楣的弟弟,並使上某種複雜的關係將這事擋著下來沒告訴弟弟學校。)

在那樣的背景長大,我的讓座機制像是被調教精準的鬧鐘,設定的條件齊備便自動運轉。長大後,看見年輕人不讓座給老幼婦孺便如芒刺在背,彷彿看人外出不著鞋,總壓抑不住雞婆上前秘語提點一番。不是說所有年紀大的老人都值得尊敬,他/她們有人小氣、碎嘴、惹事生非,非常可厭,但眼看一個隨時會跌倒的衰老肉體在眼前受苦而無感,的確讓人懷疑,這些學生怎麼了?難道老師父母都沒有教嗎?還是讓座這件事已經從新世紀都會生活中消失?如果說,看著老人老猴般顫危危緊抓鐵桿而無動的孩子(連裝睡都懶得做樣子呢),哪一天會將親生子推下高樓隨自己赴地域,我是一點也不會訝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