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曾愛你　我不會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　釘住我的位置
因為你總會提醒　儘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走在寂靜無人的樓梯上，琳本來也有點怕，可是肚子很餓的她一想到在餐廳等待自己的偉及豐富的午餐時，便甚麼都忘記了。

走著走著，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已到了七樓。正要繼續步下樓梯時，她忽然看見地上多了一個黑影。

琳還沒來得及驚叫，她的嘴巴已被一隻手掌掩著，一柄明亮的小刀更在她眼前搖晃。

一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想要命的便別吵、別動，乖乖的照我的話做。」琳驚魂未定，手提包已給搶走。

傑剛在此時來到，見狀大叫：「你做甚麼？快放開她！」

***

瑛穿上外套，正準備離開時，看見傑留了一份文件在桌子上。

「不是說要拿回去看的嗎？」她想了一想，便打電話給傑。

***

在微暗的梯間，傑、琳及匪徒處於僵持狀態。琳被匪徒脅持，自然不敢動彈；傑伯匪徒傷害琳，亦不敢妄動；而那匪徒好像也有點害怕，握住小刀的手微微顫抖。

就在此時，傑外衣口袋裡的手提電話忽然響起，把三人嚇了一跳。

傑心想救兵來了，便立即伸手往拿電話。匪徒大吼一聲，把傑手上的外衣搶過，將外衣連同內裡的手提電話摔在地上，而響聲也停止了。

琳乘那匪徒分心，奮力將他推開，發足便跑。匪徒大吃一驚，一掌把她推下樓梯，傑伸手想把她抓住卻抓了個空。

***

拿著電話筒的瑛，在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響後，便聽見一個女孩子的叫聲。她立即對著電話筒叫：「傑！傑！你在嗎？」

電話筒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撞在牆上或地上一般。瑛心跳加速，緊緊的抓著電話，愈叫愈大聲：「傑！傑！你聽到嗎？」

「甚麼事？」其他的同事聽見，紛紛走過來。

「快點通知管理處！傑他……可能出了事！」瑛神色凝重地說出這幾個字。

***

琳被那匪徒一推，滾下了十多級樓梯才停下。傑撲向匪徒，揮拳重重打了他幾下。匪徒的小刀給他打落，推開傑後便發足狂奔。

傑跑到琳的身邊，扶起她時只見她額角淌血，雙目緊閉。「妳沒有事吧？」傑輕聲在她耳邊說。

見琳沒有反應，傑愈來愈著急，輕輕搖動她的身體：「妳醒醒吧！妳聽見嗎？」想把琳抱起，才發覺自己手肘受了傷，用不了力。傑又急又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

瑛聽到電話那端傳來傑的聲音，不禁鬆一口氣。

「傑，你還好吧？你拿起電話我才聽到你說甚麼啊！傑！」無論她叫多少次，傑也聽不見。她只聽到傑在說話，而且語氣非常徬徨，他在和誰說話？是誰令他失去一貫的冷靜？

瑛的心中再度翻起波濤，雙手微微顫抖。她把耳朵緊緊的貼在聽筒上，希望聽得清楚一點。

***

傑用手帕輕輕替琳拭去額角的血跡，只是他把原有的拭去以後，又慢慢流出新的。心裡焦急得不得了的他，根本就看不見那個掉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上的手提電話。

「有人嗎？」傑用盡力氣大叫：「有沒有人聽到我的話？」

「我們在這裡啊！」傑的聲音開始沙啞，於是便用沒有受傷的手敲打樓梯的金屬扶手：「甚麼人都好，給我出現好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通道的門忽然打開。兩名警衛急急忙忙的跑到，看到這情況立即爭相慰問。

「你沒事吧？發生甚麼事了？」

「是遇劫嗎？匪徒跑哪裏去了？」

「你的手肘受了傷呢！我現在就叫他們召救護車！」

「咦？這位是……呀！她也受了傷啊！」

***

「瑛，妳沒事吧？妳的臉色很蒼白啊！放心吧！警衛很快便會找到他的……」

「他們已經找到傑了。」瑛吸一口氣，緩緩地把電話掛上。

「真的啊？那妳就不用擔心啦！」身旁的同事握著瑛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異常冰冷。

***

大學的健身房裡，穿著藍色T-shirt的俊一邊聽著MP3，一邊在做運動。

對於他這個有點孤僻的人來說，從來都不喜歡那些需要群體合作的球類運動，上健身房就最適合不過了。

可是，他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女同學玲早上看到他揹著大大的背包回來，就知道他今天會去健身房，於是便跟著來了。

俊最怕的就是那些忸怩作態的女孩子，可是玲雖然有一把長長的頭髮，卻是個性爽朗，像個男孩子一樣。因此即使玲老是跟著自己，俊也不太介意。

把頭髮束起了的玲拿著毛巾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帶笑慢慢地走到了俊的身旁。

俊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有話想說，便把右邊的耳機拿下。

玲低聲在他耳邊說：「你有沒有看到那邊穿白色背心的男孩子？」

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個身上看來沒有半點贅肉的男孩子剛好也在看著這邊。

玲連忙回過頭來：「我們好像每星期這個時候來，都會碰上他的……」

俊聳聳肩：「或許他和我們一樣，也是這段時間沒有課吧？」

玲嘴巴一扁：「你這個人真不浪漫！」

「那妳是想說這是上天的安排，還是他每個星期都在等妳？」

玲打了他一下：「我真的發現他好像常常都在看我耶！」

「妳不看人家，又怎麼知道人家在看妳？」

玲禁不住又偷看了那個男孩子一眼：「看，他現在又在看了！」

「那妳就對他笑一下啊！」

「好端端的對他笑，這……不是很奇怪嗎？」

「隨便妳吧！」俊戴回耳機。

「你……」玲瞪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她走到大鏡子前面的長椅上躺下，做起仰臥起坐來。

每一次坐起的時候，她都會在鏡子裡面看到身後的俊，心中想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會在這兒像頭思春的小貓一樣？」

轉到了跑步機並開始跑步的俊，心裡面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

躺在病床上的琳一張開眼睛，便看見傑擔憂的神情。

傑還未開口，琳已微笑說：「我沒甚麼事。」頓了一頓，又笑說：「除了額角有點疼痛外。」

傑給她逗得笑了起來，臉上陰霾頓時一掃而空：「要喝點水嗎？我倒給妳吧。」

當偉推門進來時，剛巧看見傑把水杯遞給琳。他略為錯愕，站住了腳。但一看見琳額上的紗布時，便立即撲向病床。

「妳還好吧？我見妳這麼久還不來，跑回公司才知道妳出了事……」偉只顧著慰問琳，連招呼也沒和傑打。

「我沒甚麼事，只是額角受了點傷吧。」琳苦笑。

偉看著琳的額角，愈想愈氣：「真不知道這是一家甚麼鬼公司，連電梯停用也要員工上班。」

傑尷尬不已，連忙賠罪：「真的很對不起，這次的事是我安排不當……」

「這又怎會是你的錯呢？你也想不到會有匪徒的……」琳瞪了偉一眼，示意他別再亂說話。

偉不理會她，搶著說：「妳如果不是要上班，又怎會用那樓梯？既然其他員工可以放假，為甚麼妳要上班？」

琳按捺不住，大聲說：「你說夠了沒有？你不要那麼野蠻好嗎？」

傑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想出言勸解，但根本插不到嘴，一臉難為情。

「妳說我野蠻？我說妳簡直是不可理喻！」偉一拳打在牆壁上。

護士走進來：「你們知道這裡是甚麼地方嗎？是醫院！不是菜市場！吵夠了沒有？」

偉怒氣沖沖的拉開門走了出去，正好碰上收到他的電話而趕來的琪。

琪被他嚇了一跳，探頭進房看見傑在，便向琳說：「我待會再回來看妳。」

偉頭也不回的走出醫院，忽然被人叫住。

「喂！我可不是短跑的運動員，你走慢一點等等我好嗎？」

偉回過頭來，只見琪喘著氣的站在身後，皺著的眉頭頓時鬆了。

***

「琳妳沒事了吧？那我們先走了！」那幾個在病房外等待的同事走進來說。

「我沒事了！謝謝你們！」琳一伸舌頭：「要你們替我擔心，真不好意思。」

「好好休息一下。」瑛對琳一笑，回頭便走出病房。

各人離開了以後，琳對床邊的傑說：「其實你也不用留下來陪我，我可以的了！」

傑略為遲疑：「可是……」

「對了，我想你和瑛也還沒有吃飯吧？你快去陪她吃飯吧！」

「那妳自己呢？」

「我的朋友剛剛不是來過嗎？她會照顧我的了！」琳指的是琪。

「這倒是……」傑想到的卻是偉。

「他們才剛走，你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快點去吧！」

「那我先走了，妳休息一下。」

琳微笑點頭。

傑走出病房，卻剛好看到電梯的門關上。傑跑了幾步，然後忽然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看病房的門，又看了看電梯，最後坐在走廊的一張椅子上。

醫生、護士和病人一個個的在他身前往來，而他，卻只是繼續的坐在那裡。

***

晚上七時，瑛一個人駕著車駛過青馬大橋。她打開了車窗，任由強風吹著她那沒有表情的臉和烏黑的直髮。

她連午飯也沒有吃，肚子似乎有點餓，但卻不想吃東西。

在觀景台停下了車子，她站在車子旁邊抬頭看看天空，漆黑的晚空上有一些星星。那些星星看似聚在一起，但其實相距很遠很遠……

***

坐在病床邊，琪看著被電視節目逗得笑個不停的琳：「妳笑得小聲一點行嗎？當心那個很兇的護士又走進來罵妳！」

琳伸了伸舌頭：「難得住在單人房，霸道一點也可以吧！」

「付賬時妳便知道後悔了，單人房的收費定必超過醫療保險的限額吧……妳不要告訴我，賬是由下午坐在這裡的那位……付的吧？」

琳點頭說：「都是拜那混蛋所賜，把人家罵得狗血淋頭。人家不好意思，便替我安排了單人房，更說超過保險限額的費用由他負責。」

「依我看呢，即使那『混蛋』不罵他，他也會這樣做。」琪看了看傑送的水果籃。

「為甚麼？」琳一臉疑惑。

「因為……他是個好人吧！」琪別過了頭，偷偷看了腕表一眼，心想時間差不多了，便打了個呵欠。

「妳很累了吧？我沒事的了，妳回家休息吧！」琳握著琪的手。

琪笑著站起：「留下妳我可不放心，還是找個人代替我吧！」說著走去拉開房門。

琳看見站在門外的偉，故意把頭別過。偉見她這樣子，一時不敢走進房來。

琪拉了他一把：「快些進來吧，不然給護士小姐看見你拿著的粥和麵，又要捱罵了。對了！待我偷偷地問外面的嬸嬸借些碗筷吧。」說完便走出房外，順道把門關上。

當琪以緩慢的速度拿著碗筷回來時，偉已在房門前等候。琪把碗筷交給他，說：「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走啦！」

「謝謝妳。」

正當琪要轉身離去時，偉突然凝視著她：「妳相信這世上有天使嗎？」

琪站住了腳步，沒有回答。

「你就是我們的守護天使。每次不管我們發生甚麼事，妳總會出現的，不是嗎？」偉非常誠懇的說。

「傻瓜！」琪回頭便走，不讓偉看見自己淚凝於睫。

***

「妳回來了？」傑在瑛家樓下等了個多小時，才見她駕車回來：「我致電妳手提電話很多次，也找不到妳。」

瑛探頭出車窗之外：「對不起，電池用光了。」

「妳剛才……」

「我在街上碰見一個朋友，便和她去了吃飯。」

「原來是這樣，我還在想妳會去了哪裡呢？」傑俯首看著她，好像想說甚麼，卻沒有說。

「你的手沒事吧？」

「還好……」

「我再不把車子駛進去便會給人罵我阻礙通道了。」瑛對他一笑：「這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明天見。」傑站開一點，目送她的車子駛進停車場，心中仍舊鬱悶難舒。

瑛在倒後鏡中裡看到自己的臉，禁不住苦笑。

傑一直站在車子旁邊，抬頭看著瑛的家，直到看見燈光亮起，才上車離去。

***

這一晚，偉沒有來到咖啡室。坐在俊面前的，是一對打得火熱的情侶。

他們整晚都在摟摟抱抱，偶爾更會擁吻起來。

這些對俊來說，本來已是見慣不怪。可是不知道為甚麼，俊這晚卻覺得這兩人很礙眼，只希望他們快些離去，偏偏他們坐了很久也不走。

俊煩厭不已，故意走到另一邊去。

在那邊等著俊的，是幾個染了頭髮、打扮得有點誇張的女孩子。她們本來是要去泡夜店的，可是時間還早，在咖啡室外路過時看見俊，便特地走了進來。現在看見俊走到她們面前，還以為俊對她們有意思，便十分得意地互相交換眼色。

怎料俊走過來以後，卻一直在工作，完全沒有看她們。

並中一個等得不耐煩了，禁不住開腔：「小帥哥啊小帥哥，你是看上誰的就說吧！你再這樣害羞，我們可要走了啊？」

另外一個拍她一下：「妳又怎麼知道人家只看上我們其中一個呢？說不定人家想要一箭雙鵰呢？」

「該不會是一石『三』鳥吧？」

「一次三個啊？那他豈不是很厲害？」

三個女孩子忘形的大笑起來。

俊只瞄了她們一眼，便繼續埋首工作。

女孩子滿臉通紅，大聲的說：「你現在是裝酷還是扮純情啊？少來了！你敢說對我們沒意思？」

「不是吧？」一名咖啡室的人客插嘴：「曾經有些樣貌、身材、衣著都比妳們出色的女孩子向他搭訕，他也不為所動，他會對妳們……？」

此話一出，登時哄堂大笑。那幾個女孩子氣得臉色鐵青，悻悻然跑進洗手間。

「俊！你的電話。」一位侍應生走過來說。

俊走到咖啡室的角落聽電話，聽筒傳來的是一把溫柔的聲音。

「是我，怎樣啊？工作辛苦嗎？」

「有甚麼事嗎？」

「沒有啊！看看你工作時有否打瞌睡罷了！」

「不是叫妳別把我當兒子的嗎？」

一人忽然把俊手上的電話搶過，向著電話筒叫道：「我不知道妳有多風華絕代，但我告訴妳，只有像妳這樣的臭三八才會看上那不知所謂的混蛋……」

俊一掌將那女孩子推開，搶回電話筒：「她喝醉了，我遲些再找妳。」

「喝醉？你那家不是咖啡室嗎？喂？」

電話已經掛上了。

***

俊打開咖啡室的門，將那幾個女孩子的手提包和外套丟到街上，回頭說：「如果不希望我報警說妳們嗑藥而被警察抓走的，就給我自己滾出去！」

那三個女孩子走出門口，其中一個瞪著他說：「你給我小心點！」

俊沒有理會她，重重的把關上了以後，臉色如舊的走回鴉雀無聲的咖啡室。在經過老闆身旁時，只說了一句：「她們的賬，就從我的薪水裡面扣除吧！」

老闆看著他的背影，禁不住搖頭嘆了一口氣。



***



【愛】
莫文蔚
詞：李焯雄　曲：陳曉娟

你還記得嗎　記憶的炎夏
散落在風中的已蒸發　喧嘩的都已沙啞
沒結果的花　未完成的牽掛
我們學會許多說法　來掩飾不碰的傷疤

因為我會想起你　我害怕面對自己
我的意志　總被寂寞吞食
因為你總會提醒　過去總不會過去
有種真愛不是我的

假如我不曾愛你　我不會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　釘住我的位置
因為你總會提醒　儘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你還記得嗎　記憶的炎夏
我終於沒選擇的分岔　最後又有誰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