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來紐約已過了十四天。

措手不及的夢魘撞擊在額前，深入腐蝕血肉，乃至於深埋在左側胸口那規則的跳動。
之後，心律不整。

十四天內體重突降了五公斤。
還繼續著。
絕不只是Reductil的作用。我知道我無法正常運作自己。
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

自知付出了所有可以付出的一切。剝離了所有可以的所以，給了以生命全心愛著呵護著的人。之後，所有的都在短暫如針尖的時間裡，崩毀殆盡。
恍若隔世。

不能吃，不能睡，不能思考，不能安靜。
搖晃著我的身體的你們，擔憂的眼睛。我知道。謝謝你們。

可是真切地愛過的，沒辦法在一瞬間抽離。
我在你們的擔心下，保持著平靜，卻又在黑暗將至的每個夜裡，散坐在地上悲痛地哭泣。敲打著地面，以為肉體的痛楚，可以稍微減輕心裡翻騰的困惑與尖銳的痛。

任由精神狂亂地在光怪路離的猙獰紐約夜裡衝撞著。在速度裡，偶爾睜開雙眼，無意看見了吞噬寂寞、無依、罪惡、背叛、離棄、謀殺、墮落、死亡的情緒。

它們對我無意識地微笑。勾起的唇角，竟是那麼詭譎的悲愴。

全世界都以自己的步調前進。滿天星子，以著自己的心情運行，分秒不變。沒有人注意，沒有人回頭，沒有一點，那麼一點，停留。

然後我在暈眩裡，以指尖耙開在身前所有堆積如山的屍體，爬起來，咬破唇，感覺血在口裡漫開。一種腥甜。一種混著眼淚的鹹。

在左胸那顆會噗痛跳動的肉塊死透之後，我扯碎著一切曾經相信的信念、聽見崩裂如琉璃碎片著地的聲音，艱困的站起。

還看不見。
黑暗裡，沒有一道光。
我的預知能力，看不到一道光。碰觸不到下一個人的形影。
空白。黑暗裡，覺得空白一片。
你們告訴我，一定會有的。只是尚未出現。

不要緊了。

我在一灘又一灘流動未乾的血跡裡，一遍遍唱著。
There is nothing I want。

等著血液乾涸，等著一切的痛楚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