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結果。

就像你和她的抉擇。

她離開了，

而你選擇逗留在這。

如果。

你思考的就只有過去式，

未來並不在你的範疇。

你告訴我…

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能選擇逗留。

但我卻納悶，

當我們正大步向前走的時候，

為什麼…

你卻選擇停留在角落？

「嫁給他吧。」

過了不曉得是幾分鐘的沉默後，喉嚨竟感到一陣乾澀，拿起咖啡杯，直到口中的乾澀成了苦澀，我這才悠然的放下，然後─

才正視著她抬頭而對上的雙眼，接著，我開口說了這句話。

季節是春末夏初，還是個不怎麼穩定的天氣，像似個小嬰孩一般，前一刻看見了糖果而喀喀笑著，後一秒把糖果拿走他便嚎啕大哭般的善變。

場景在一家沒有招牌的咖啡廳裡，咖啡廳的擺設看來挺隨性。幾張圓桌方桌，接著是後方那擺放著雜誌報紙的櫃子，還記得剛進門前看來不怎樣大的咖啡廳，進門後卻是在視覺上有了寬闊的視野。

我似乎能從她那，有些睜大的雙眼，得知她對這句話感到非常訝異，似乎能從她那，瞬時間能窺探入內的眼眸裡，得知她對這句話感到不解。

她沒開口，但她似乎想說些什麼。而我看了一眼掛在牆上，背對她的時鐘。

五點半。

卻是夕陽仍舊沒能沒入這城市的叢林中。

我知道她想講些什麼，那眼神，那唇間的顫抖。還記得，那一晚，從手機上的十六通未接來電，一直到走至手術房前，我腦子裡的思緒，像極了電視收不到訊號的黑白雜訊。

那一晚，混亂的太清楚。

我還記得在手術房前的椅子上，低頭掉淚的妳，卻沒有哭出聲。僅是把阿雲那，因車禍而滿是刮傷的手機，在妳手中握的好緊。即使妳的手臂上有著大小不一的破皮傷口，即使我想，那應該很痛。

「阿雲的事情，不是妳的錯。」

流逝的時間似乎瞬間凝結成冰，僅是一瞬，接著如解凍的洪水般襲來。沉默在瞬間成了波峰，隨著波長的壓縮轉換成波高，排山倒海的氣勢伴隨著滔天巨浪震撼感，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那樣的駭人。

『為什麼不是？如果不是他要送我回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果我當時能夠拒絕他，就不會有這種事…』

「當年的事情，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

我打斷她，忽地發現，咖啡廳裡的鋼琴演奏曲換成了貝多芬的〈悲愴〉。

呵，真是過份巧合。

情緒。

接著在我們之間，是一連串無人言語的沉默。

「幸福就在妳眼前，距離妳僅有一步之遙了啊，為什麼不開心的踏向前去呢？」

良久，我一字一句的把這話緩緩說完，凝視她的眼眸，我這麼說。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我先是一愣，我開始想不透那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你。』

「……」

『當你告訴我為什麼不向幸福走去的時候，你可否想過自己？』

「什麼意思？」

『為什麼她這些日子對你不聞不問，而你又忘不了呢？』

「……」

『你看我沒有說錯吧？』

我拿起桌上的咖啡杯一飲而盡，連忙又點了一杯咖啡。

「但現在的問題卻是在妳而不在於我啊，況且，這根本是兩碼子事。」

『真是如此嗎？』

「那為什麼妳一直認為有關呢？」

而她，越說越是激動的樣子，而眼眶也不禁泛紅。

而我，除了沉默之外，卻也找不到更好的回應

『為什麼韻潔這些日子對你不聞不問，你還是這麼想念她？為什麼在你告訴我要大步往前走的時候，自己卻選擇了停留呢？在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未來？』

『我捨不得先走啊，走了就得丟下你，那是多麼慘忍的一件事哪。』

說完，眼眶裡打轉的眼淚中也承受不住而延著臉頰而滑落了。

而我，卻是嘴巴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原先是想安慰她的啊，卻是反被安慰之外，原先該被安慰的人也哭了。

我刻意忽略了服務生送上咖啡時不解的眼神。

吸了口氣，我想了想。

「或許，選擇等她，在妳眼裡是個不明智的決定。但是，我總覺得我還有事情得要和她說，這是不說會後悔一輩子的那種事情。」

她低著頭，視線似乎還停留在桌沿，沒有和我對上一眼。

而我，繼續。

「那過去的事情，不是我們任何人的過錯。每個人早晚都得死，只是阿雲他走的讓我們措手不及，所以你無法接受，或許，還多了自責。」

『那你呢？為什麼老是把自己鎖在回憶裡頭？』

「因為我捨不得忘掉那些過去。捨不得那段過去的記憶，會讓接踵而至的未來給漸漸覆蓋。」

『……你不該這樣的。』

「因為遺忘很可怕，可怕的讓人感到諷刺。」

過了一會兒，心澄才抬起頭，對上了我的視線。眼眶仍是有些許紅腫，不過，嘴角邊多了抹淡淡的笑容。

『為什麼妳不肯讓其他的女生住進你的心裡呢？卻還是等她？』

我搖搖頭，苦笑了會兒。

「或許在別人眼裡看來，我像極了怪人也不一定吧。」

08年四月，是我剛退伍回來不久的日子，一般人退伍回來的下場通常是失業，而我卻幸運地逃過了這可怕的夢靨。

退伍後，我自北部的住處搬回了生長的家鄉，台南。我順利的到爸的朋友公司上班，是一間有關於書籍封面設計以及排版的公司。總使我曾想過自己接case開間工作室，但是我並不是個喜好麻煩的人，更簡潔的來說，我不會是個當老闆的料。

生活總是單純點好。

而我，也討厭著所謂人與人之間的交際應酬。

尤其，總是自己接case會有這樣的困擾存在。

只是，我也知道這樣的我跟社會的潮流是極不符合的。

◎

眼前蜿蜒的山路令我應接不暇，再經過一處過彎處，在左手邊看見了一座可以歇息的涼亭，還有一片平坦的廣場。下意識的我輕踩油門，再打開方向燈，確認無車的情形下，我便迴轉了去，開了車門下了車，隨即點上了根菸。

好舒緩我那有些疲倦卻又緊繃的神經。

接著我便往那廣場旁的樓梯拾階而上，那是條羊腸小徑。路徑旁長滿了許多不知名卻又常見的野草，茂密的直想叫人遺忘這是條可以行走的步道。

想想究竟是幾年不見了，不曉得她最近是不是過的順遂？

不曉得她的面容是不是還如同我記憶中的那般漂亮又帶點俏皮？

不曉得她，是不是把快樂找回來了？

不曉得她，是不是把自己找回來了？

沒有人想過，原以為應該要幸福的兩對情侶，竟然是如此的不快樂。原先是交情甚好的四人，竟然到了最後，卻是連句問候都省了。

只因錯愛。

沒有人想過，居然會有自己的女朋友原來喜歡上的是自己的好友；沒有人想過，好友喜歡的竟是自己的女朋友，而好友的女朋友，喜歡的竟是自己。

這些問題，相信大家都看過，但當這三個問題一起發生了呢？

沒有人想過，這看似複雜的問題，其實把話說開便可以得到一丁點純綷的幸福。

也因此，這兩對情侶，這交情甚好的四人，沒有人得到他們想要的幸福。

至今，我還是會在某些時候憶起，那時候的跨年，從02年到03年的那次跨年，我們在偶然的情形下，就這樣四人相約跨年，那也是我們四人第一次的聚會。

雖然那次的聚會，令人驚訝。

當初那家沒有招牌的咖啡店，至今在我記憶裡依舊清悉，路線仍沒有忘記。一直到現在，他還是隱身於小巷之中，等待著知道的熟客到來。

一直到現在，與妳的對話依舊時常讓我會心一笑。我想，如果沒有怡甄，我們就沒有這個機會互相認識。但後來其實也證明了一件事：或許我們之間不要認識，你還是那個我印象中漂亮只是少了點氣質的彤羽伶，或許妳的記憶裡少了我，但是妳依然過的快樂。

小徑走到底後，便是一棟規模不大不小的建築物。容易讓人遺忘的步調卻與眼前的這棟建築物有著強烈的不協調。鐵門上的漆看的出來才剛刷過，而圍牆也看的出來是最近才整修過，我向警衛示意，他點了點頭後，我便走進了這道門，門後，一大片修剪過的草皮，就連那步道旁應該是灌木沒錯，都修的整整齊齊，像極了唯命是從的奴僕。

正覺得奇怪為什麼外頭都沒有人，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錶，我猜想應該是午休時間規定不得外出吧。

正午的陽光，在這正春，卻是連點溫暖都感覺不到，能感受的，就像是背上有千萬根細針扎著。

是說，現在已是春天，為什麼梅雨季還未到呢？

乾笑了一聲，這才走進眼前這道門。

如果，有人問起我，到現在，最遺憾的究竟是什麼？

我會說，認識了你們。

如果，有人問起我，到現在，最欣慰的又會是什麼？

我會說，認識了你們。

所以我會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畢竟人生不長呵，也總是無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