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回雨中


有一天，我窩在阿雲他家的陽台上，嘴上還叼著菸。

阿雲突然問我…
「還記不記得走回雨中？」
我點點頭。


那是在國三的時候，在他把不到恬恬的時候，我們翹了一節沒有老師在教室，又播放著無聊影片的童軍課，兩個人爬上三樓，在樓梯旁邊那個很乾淨沒什麼臭味的廁所裡頭點起菸來。

我們又走到了廁所的陽台。

那天下著細雨，好像下了快整天的樣子，地上溼漉漉的跡象，是雨還在持續下著的証明。
我吐了口混濁的煙，看著那片有些灰又帶點黑的天空，我的思緒不知不覺的也跟著微微吹來的風，飄的不知去向了。
過了一陣子，意識到夾著菸的手指有些灼熱，我才趕緊回神把菸給丟了。

我看看我身旁的阿雲，他也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實說，若不是他跟我說他心情不好想上樓來吹吹風，我還真不想陪他翹掉那節沒老師在又放著無聊影片的童軍課。無聊歸無聊，但還是可以睡覺。
不過，就當風夾雜著雨絲輕拂在我身上的時候，身旁的他突然開口了…
「如果再次走回雨中，那會如何？」
當時的我就想到了，他大概是失戀作祟吧。

＂當我走回雨中＂是前陣子的校刊裡頭，一個寫手所寫的一篇約五千字的小說，當時很多人看到感動流淚。獲得很不錯的迴響，間接在學校紅了。
當然，阿雲他也不例外的覺得好看。
當然，我更覺得是。

每個人走回雨中所代表的涵義有所不同，有的淒美；有的悲痛；有的落寞；有的哀愁，當然，也少不了正面的快樂。
每個人走回雨中所有的理由也不盡相同，無所不有。

「那你呢？所有的涵義跟理由又是什麼？」我問道。

他把菸蒂往樓下丟，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也許悲痛，也許落寞。」他從鼻孔噴出煙來：「對現在的我來講，好像已經不需要什麼理由了。」
我伸伸手，阿雲把那包七星拿給了我，我把我那包雲絲頓塞了一根進去他的：「換換口味吧你。」
然後又幫自己點了菸，沒抽。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也許都該走回雨中，尋找詩人也好，尋找希望也好，甚至是過去的回憶…」我吸了一口，不太會說什麼大道理的我停頓了下來，正思考著該怎麼接下去。
阿雲沒有插嘴，我又繼續說下去：「也許那是個心靈上的慰藉，就像現在好了，與其說下過雨的天空因為屋雲退散了而美麗，倒不如說，正下著雨的天空，看不清遠方景物的朦朧而更顯淒美？」
「如果走回雨中，能洗刷掉那些不好的，就好了。」
「雨再下怎麼大，洗刷得掉的只有像蠟燭一樣脆弱的意志，但沖刷不掉那些不好的回憶。因為雨還不夠大。」我笑了幾聲，指著那片像是濘不乾淨的抹布一樣的天，還細雨綿綿。
「幹，你很冷耶你。」阿雲從我頭頂拍了下去。
「林老師咧…」我的直覺反應。

然後我的手機開始響了。

原來是班上的通知我們老師回教室了，要我們馬上回去，不然一定會東窗事發，到時候小事情就會變大事情，還會沒完沒了。


「怎麼想到要問這個問題？」我看看身旁抽著菸的他。
「因為這世界上，好像憂愁總大於快樂。」
我想了想…
「今天剛好沒下雨耶，你怎麼不昨天說。」
我的頭又被打了一下…
「三零六四咧…」我的本能反應。
「我跟她，好像快不能走下去了…」
是小薇吧？

通常我很不喜歡跟朋友過問他跟她女朋友的情形，就連八卦我也都還是從別人口中傳來，要不就是他們當事人主動跟我透露，我才會得知。
「所以你才想走回雨中？」我也不想問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因為我問了，一樣還是，無濟於事。
他點點頭：「也許走回雨中，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找到最純粹的當初。」
當然，我並不完全明白他在講些什麼。
「不過，走回雨中終究仍然是個妄想，就跟當初小說裡頭寫的結局一模一樣。」
我看著阿雲：「人總要懷抱希望，老話一句：『有夢最美，希望相隨』。」
「但小說裡頭的人物，最終還是明白，要走回那場雨，終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每場雨都有他自己的獨特性…沒有人走得回當初事情發生的那個時間點，有的卻只有當下在雨中無盡的嘆息而已。」

我頓時恍然大悟，這好像是那篇小說的最後一段。雖然阿雲說的幾個地方文句不大通順，但大意就是如此。
「那麼你還想走回雨中嗎？」

他笑了笑，點上了不知道第幾根的菸…
「我還是會像小說裡頭的人物一樣，當那些傻瓜的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