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指了亭子腳廊檐上一排燕子窩，果然熱鬧的．這城裏也有城裏的土氣，全般不像在城裏．來住了十幾年，沒有曾發現過．

俗話說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如今這一窩一窩的燕子巢，不正說明了風水好．風水好是好，蚊子卻特別多，溪邊就這個缺點，難怪當年日本人老遠引進大肚魚，專門來吃這些孑孓．連後山的油桐也是日本人引來栽種的．

溪水往南流去，到了和新店溪交界的地方，聽說是曾灌溉用的溝渠尾，而往北溯去，則又是拳拳文山的莊落，植滿了整山的茶樹，一路種到水源上頭．其實，自來這兒開始，就學習起了鄉居的好，不是很道地，摻了些廛市味，對我這從小的城裏人卻是特別合脾胃．

可是說來說去，畢竟是這一窩窩燕子巢，引起我發想，循著路，一路看見．

大廟小廟，祝神拜佛，大會小巡，清音裊香，你看見這些鄉親臉上的堅毅，就會剎時明白，不論外表多現代的公寓大樓，居住這裏幾百年的老鄉們多麼深刻鑲嵌在這塊土地上．

就像這窩窩燕子，從渺無人跡的時候，就遠渡來此，築巢，起先是山林裏，是清穴旁，然後變成三合院，然後變成了今天的亭子腳．

不論經過多少歲月，抹上多少脂粉，只要你細細觀察，深埋在骨子裏的鄉土氣，總是熱騰騰噴冒上來．我知道遊子的心是扎在這上頭，不管用了多少改造，形貌變化成怎樣，真實的土地頑固地扎在這面上．

當燕子歸來的時候，沒有遲疑，可以一眼認出，畢竟家就是家，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