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初三那年，有一天晚上借住在小鎮的一個同學家裡，開夜車準備月考。那時電話還很不普遍，我無法向家中報備。第二天回家，父親不聽我的解釋，以為我交了壞朋友，嚴厲地責罵我一頓。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心中有氣，我掉頭就走，從此三天不回家。

那天傍晚，我才走進院子，父親就放下手上的工作，帶著我往屋後的溪堤就跑，他的手上拿著兩個風箏。

到了堤防，季風正盛，父親把其中一個風箏交給我，他自己則很快地把手中那只放到天上去；我有樣學樣，很快地，我的風箏也在天空飛翔了。

突然一陣風吹來，父親大叫「抓緊繩子!」但是已經遲了。風箏掙脫我手中的束縛，只見它再空中搖擺了一陣，就很快地下墜，墜-墜-墜，終於落在遠處的一塊大石上。

「唉!」我惋惜地嘆了一聲，很後悔自己那麼不小心。這時，父親把他的風箏線交給我，淡淡地說：「繩子握在你手中，風箏覺得不自由，隨時想掙脫；你一不小心，它掙脫了你的掌握，對啦!它自由了，但是，過份的自由卻害了它!」

我默默地收拾好風箏，跟在父親的背後回家，父親沒有再說一句話。看著他日漸佝僂的背影，想到癱瘓在床的母親，我懊悔得想把自己撕裂!

我是風箏，父親是放風箏的人，他手中的那條繩子，在我以為是束縛的，卻是他不盡的牽掛喲!


羊牧-作家，本名廖枝春，著有《請聽我說》，《怎樣寫作與投稿》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