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09 11:31:25ˋ 熊^熊ˊ

第二章...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我累的像隻狗,終於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裡那麼累?為什麼還要在那邊工作阿?」


  當我打卡收工的時候,小馬的聲音突然響起。


  「因為我懶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聳著肩,無所謂的回答他。


  其實,我沒有什麼非要留下來的理由。只是,單純的,不想辭職而已。也許是我這個人懶,對於習慣的事情,我就懶得去改變。


  跟餐廳的員工打聲招呼,我推開那三扇玻璃門。


  撲面的,是刺骨的寒風,還有幾乎比硬幣還要大的雪花片。


  靜悄悄的中央街,沒有什麼人影。零星的車燈緩緩的開過。我低著頭,在狂雪中緩慢的走著。一則是我太累,實在提不起勁跑。二則是我現在,突然想淋雪。


  捷運離我工作的餐廳有五條街的距離。


  晚上的風雪,加上兩盞壞掉的路燈,我懷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會一腳掉進維修中的下水道。值得慶幸的,風只是大,不刺骨。


  也許是寫小說的關係,我的腦筋似乎和四肢是分離的。即使再累,腦子還是拼了命的繼續轉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馬老是念我神經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寫的小說,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


  「雖然說,妳不是紅顏,但是這樣操下去,很快就會薄命。」


  「你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妳很不會照顧自己。」


  「我是說,前面那句。」


  「咳,哪句?」


  「紅顏那句。」


  「其實,天氣不錯。」


  小馬露出一個笑容。很憋腳的轉移了話題。


  小馬是我一來卡加利就認識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師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試每次鴨蛋的慘狀後,指派來教導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對於卡加利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無力感。


  「這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地方。」


  「何只無聊?」小馬打著電動,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這裡簡直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他似乎很氣憤,用力的按著遊戲鍵,「男人不做愛的鬼地方。」


  「我能了解你前三句,後面那句呢?」


  「你這寫小說的。要懂得舉一反三!我問你,鳥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對不對?那就很簡單了,你叫個男人不做愛,有可能嗎?所以,這是個用來加重語氣的話。」


  這句話,很多次差點出現在我小說裡頭。後來,都是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罷。


  想到小馬跟我解釋那句話時臉上慎重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一咧嘴,雪飄進了我嘴裡。


  「妳白痴阿!學蠟筆小新?哪有人張開嘴這樣吃飄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對著天空,打開嘴巴,讓雪飄進我嘴裡。


  然後,小馬則是一臉驚嚇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這,我又笑了出來,不過這閉上了嘴。


  你是個好人。


  認識小馬第二年後,在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說。然後他差點把車子開上旁邊的山溝。


  「妳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好人。」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我。


  讓我不禁懷疑,我用的詞句是不是太過小說了。


  「噢…。」紅燈轉綠,小馬的白色房車,往前面沒什麼路燈的大路上開去。


  「妳也是個好女孩。」下一個紅燈,小馬沒有轉頭,突然說。


  「哇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這是我給他的回答。
  


  後來小馬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說過他是個好人;他也沒有再說我是個好女孩。


  抬頭看了下班捷運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躲進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盞燈,閃爍不定,似乎隨時要熄了般。


  我閉上眼睛,想休息。卻沒法子把大腦停止下來。


  除了所謂的小說職業病,更多是因為,這樣淒涼的雪夜,很難叫一個人不去翻陳年舊帳。


  這一想,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念頭剛起,捷運已經在前方出現。


  每次看到捷運的到來,我都一種,跳下去的感覺。


  真的,跳下去,捷運反正也停不下來。


  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我沒有跟小馬說過這個荒謬的念頭,我怕我一說,他大概又要神經兮兮的不準我搭捷運了。


  「捷運來的時候,妳,都在想什麼?」


  捷運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幾百次一樣,我還沒有跳下去。也就在剛響起跳下去吧的念頭時,夏飄雪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

  「捷運來的時候,妳,都在想什麼?」


  「阿?什麼意思?」


  「捷運來的那時候,妳都習慣閉眼。閉眼的那幾秒鐘,妳在想些什麼?」


  夏飄雪牽著我的手,上了捷運,回頭,笑著問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風很大,眼睛好痛。」


  然後他笑了起來,「是嗎?」


  我點頭。對於那種跳下去的白痴舉動,我想我是不會跟他說。


  「換妳問了。」


  「問什麼?」


  「問我,捷運來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


  「好吧。夏飄雪先生,捷運來的時候,您那精明的頭腦裡都在想什麼?」


  捷運這時候轟轟的穿過地下道,地下昏黃的燈光應在他臉上。


  「我在想。如果妳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拉住妳。」  


  「啊!」


  他笑了一笑。


  「我想,應該可以。我身手不錯。」他笑的溫和,說的輕鬆。


  我的眼框卻溼熱了起來。


  嗶嗶嗶嗶嗶------


  我選了最後一節車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點零六分,整節車箱只有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運,有了暖氣,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沒什麼危險意識,又或者說,我長的不危險。靠在窗口,我閉上眼睛昏沉起來。


  聽著捷運行走的聲音。


  我彷彿得到了一種安詳。


  似乎,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沒有吵雜聲,沒有壓力,沒有計劃。


  只是,這樣毫無目標的走下去。


  也許…


  再走遠一點…


  遠一點就能到達他那…


  再遠一點…


  再遠一點…就好了…


  就好了。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緣分,更是安排。


  人的際遇,通常只有兩種。遇上該遇的人,或者,不該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區別,誰是該遇上的人,而,誰是不該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別。


  直到,那一天。


  當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這一生。到底是註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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