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1-16 17:36:39牛頭犬

《好萊塢式結局》Holywood Ending

從伍迪艾倫描繪創作者心境的一系列作品來看他對藝術創作認知的轉變,或許是看這部新作《好萊塢式結局》一個有趣的切入點。

1980年當伍迪正是四十啷噹壯年的時候,他拍了一部向費里尼《八又二分之一》致敬的作品:《星塵往事》,交錯導演的電影創作與感情世界,對自身的內省與對環境的批判都誠實犀利得具有殺傷力,而影片風格化的程度或許也不是多數人能夠輕易接受的;而當他五十來歲的時候(1989年)他拍了一部雙軌故事電影《愛與罪》,片中他是一個執著理想的窮酸紀錄片導演,死抱著空中樓閣,到最後卻是一切皆空,負面的結局或許也讓人坐立難安;而當他年近六十之際,他在《百老匯上空子彈》中透過約翰庫薩克的嘴,說出了:「我不是藝術家」的告白,並給了一個平凡但完滿的收尾;接下來在《解構哈利》中,年逾六十的他再度以作家的身份檢視創作與人生,做出了創作是他人生意義與寄託的結語(雖然最後孑然一身),不是唱高調,而更像是有感而發。而現 在,在他最新作品《好萊塢式結局》中,他再次以創作者的身份出現,延續這幾年來他的浪漫傾向,是不是藝術家、創作環境的壓力、理念與現實的對抗、人生與作品的對照...似乎已不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想講的似乎是在災難中生命從山窮水盡轉為柳暗花明的幽默奇想。

我想我不會苛責伍迪艾倫的轉變是一種墮落,或是江郎才盡的徵兆,畢竟已經往七十大關逼近的他,已經拍過了許多讓我們驚嘆、深思、咀嚼再三的傑作,似乎並沒有必要再竭盡枯腸地再去辯證些什麼,講幾個老笑話、拍拍他愛的紐約、調侃好萊塢片廠與所謂藝術家們的荒謬面、培養出許久不見的老式文藝愛情氣味,對他來說也許已經夠了。只是,伍迪近年來的電影越來越往「高概念」的路線走,所有的創造力似乎只存在於故事主線上,他對於角色刻劃的活力退化了(美麗的蒂亞李歐妮幾乎是所有黛安基頓角色的翻版、黛博拉蜜辛則顯然與《百老匯上空子彈》珍妮佛提莉及《非強力春藥》蜜拉索維諾有著相同的血統),對於愛情的世故觀察也鈍鏽了(且不提《安妮霍爾》或《曼哈頓》,至少《大家都說我愛妳》同樣是前任夫妻關係,那段「花都舞影」就足以壓過本片所有欲走還留情愫的總和),雖然我不苛求深度,但對於伍迪艾倫電影中至少該有的一些趣味與創意,在本片中的貧乏缺陋,我還是感到非常遺憾的。

不過至少伍迪艾倫的表演仍然可觀,他搞笑的技倆還是能弄得我瘋狂大笑(特別是他與前妻討論公事時,不時爆出的失控惡毒辱罵),至少讓我在看電影時不會有太多的感傷失望的個人情感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