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6 20:31:28aloneray

存在的價值

第九個、第十個、第十一個、第十二個。終於她停止乞求的眼神,往另一頭走去。她是個平凡的乞者,在台北捷運地下街徘徊的某一個平凡老人。手上拿著的盒子,遠遠的看大概就可以猜的出來,裡頭放的是一條條乏人問津的青箭口香糖。

那一天晚上,我在台北這個城市裡,發現一條乘載無數個徬徨或者寂寞也或者接近空白靈魂的河。那條河,就在台北捷運第六號出口附近。
而那天,我就坐在河的末端。

河的前端聚集了不少人,有啃著麵包的高中男生,有兩個聊著天的男業務員,有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輕女子在對著一具只會因為時間發燙的手機抱怨等等,而我坐在河的末端喝著過甜的咖啡觀望著這些,和我一樣泛著白光的靈魂。

乞者從河的前端那個高中男生開始問起,然後是帶著個小孩的婦人,再到兩個穿著極短制服裙的女高中生,最後是那兩個男業務員。只是遠遠的看,我就可以猜想的到他們的回答,即使沒有搖頭或搖手的姿勢,我也可以明白那是拒絕的表情。我低著頭翻著不再記滿細細字跡的行事曆,心虛地等待她來到我的面前。然而,她卻在第十三個拒絕的表情之後,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即使只有自己明白,但是如果她走到我的身旁來,我將是拒絕她的,第十三個人。以極端簡捷而且大眾化的方式,將她從我的視線中驅離。
我笑了笑自己的難堪。

握住手裡的荷包,我能顧慮到的只有自己的下一餐。然後隱約慶幸:自己也對於這樣的難堪,居然也適應了起來。
人類的無情,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這不應該是個問題,也不會是個問題。
因為人類的無情需要的只是練習。

在那條河裡頭,他們和我似乎一樣載浮載沉,但卻沒有一個人露出驚慌的表情。他們的臉孔都有極度類似的紋路,笑起來的時候總有哪裡顯得牽強。我不曉得他們知不知道,只是隱約又懷疑起生命的可能。

像那個乞者的生命,究竟有什麼是談得上價值的東西?又還有什麼可能?如果是在小吃店裡看到的那個中年工人,在他骯髒的工作服底下,稱得上生命價值的東西會不會多一點?那我呢?

像我這種只能反覆察覺自己難堪的人,我的生命又有多少可能?
想了想,我們充其量只是彼此心中那張「標籤」底下的人。身為人的價值(或者功能?)全都是在那一張張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臉孔底下,所填寫而成的標籤內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