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16 00:40:37OHIYAO

《東海備忘錄》不只是東別的故事

一隻在中國大陸振動雙翅、自在飛翔的彩蝶,牠拍動雙翅產生的氣流擾動,能夠引發太平洋對岸美洲大陸的一場颶風。

這似乎很荒謬吧!一隻小小的蝴蝶如何能令千百萬里外的地方風暴大起?但是,我想要告訴你一個故事,一個關於美麗墮落成醜陋的故事,一個關乎經濟法則實證聯集工商社會都市貧瘠化的故事,一個因為太平洋彼岸上帝恩澤的褪去,而牽動台灣小島大度山上一社區風貌劇變的故事,這是發生在你我生活週遭的故事,這是美麗好比蝴蝶雙翅斑斕、哀愁恰似彩蝶生命苦短的故事…。
正如每個淒美故事的起頭一般,我想告訴你的這個故事也是這樣開始的,從前從前…。

從前從前,在台灣中部一處遠離城市喧囂的山麓上,當地的人稱這座山是大肚山,在那裡有所領受太平洋彼方基督教聯合董事會的奉獻而生根、茁壯東海大學,這所大學在基督降生的一九五五年在台灣大肚山的荒煙漫草中建立,東海歷經曾約農校長、吳德耀校長、唐守遷代校長等前人的領導,以由昔日的不毛之地脫胎成人文薈萃、青翠璧綠的學校,師生們遠避人間世的喧擾,在這山腰上築起學術的烏托邦,俯仰於斯,成長於斯。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東海的美與善宛若大度山五月天漫山垂掛的相思花般淡黃的花球綴點相思林間,不僅吸引了蜂蝶翻飛其間,更帶來外人與之相戀,眷戀難捨那就築屋而居吧!這裡沒有嘈雜、沒有紛擾,只有綠蔭掩不住的琅琅書聲綴上清脆鳥囀流瀉兒來…。根據經濟學亙古不移的供需法則,人類永無止盡的欲望鄭等待自由市場供給者來餵養,於是,紅土鋪上柏油,雜草挖下地基,蔗園建成屋舍,荒地孕育出別墅;慕東海之風而興的一幢幢別墅新聚落,理所當然的立起東海別墅的金字牌坊,日落時分,這四字在夕照下份外耀眼,彷若自豪而不能自己的光芒畢露。

悲劇的序幕在遠方的美洲大陸上悄悄拉起,按基督教的算法,那是主後一九七二年,扶植東海成長的聯董會見東海已屆成年的二十之齡,遂決定逐年遞減對東海的補助,讓東海獨立;這是一個生死交關的十字路口,一向衣食無虞的東海要為了生存走出蒼翠環繞的象牙塔,走向塵世的滾滾渦流;資本主義追求利潤的方法是大量生產、降低成本,而東海生存的法門是擴大招生、廣發文憑…;風暴逐漸成形了。八百多人膨脹至三千多人的東海開始捨棄傳統、向現實低頭,創校以來堅持師生一律住校的原則因床位不足的緣由而棄守了,東海學生步出相思林,湧入東海別墅。

慢慢地,那座立在東海別墅口的牌坊上斗大的「東海別墅」四個金字黯淡了,失去閃亮的光芒,轉而是斑斑駁駁的一身,任憑東海風再強勁也吹不落的廣告傳單貼滿一身,好像蹲踞街頭窮途潦倒的乞丐身上七彩斑斕的補釘一樣花俏;紅的那張上寫的是「吉屋出租內附電話書桌衣電視第四台解碼器洗衣機電冰箱一應俱全環境清幽近學校一學期兩萬坪數超大歡迎同居」,黃傳單寫「飽死你小吃新開幕八折優待本店水餃簡餐牛排壽司應有盡有吃不飽不用錢」,而白色那張不僅文詞通順,還付上了標點符號,看的出是出自高級知識份子之手,最重要的是還貼了張彩色相片,那是隻燙了個澎澎頭還挑染成金色的白色貴賓狗,內容大概是這樣「尋狗啟事,本人上個月於東海大學走失貴賓狗一隻,盼仁人君子協尋,若有相關消息告知,吾有重酬」最底下是一行華康少女體的小字「親愛的小黑,快回到媽咪懷裡吧!」。

東海別墅就這樣沉淪了,被快速都市化的工商社會吞噬,每個人共同在層層疊疊的廣告招牌下討生活,大家一起躲進櫛比鱗次的公寓牢籠裡等待,等待黑夜離去,等待黎明降臨,然後再繼續生活、生活…,不要問為什麼而活,就是活著,很認真的活著!

東海別墅的未來會怎麼樣?這個你我共同撰寫的故事的未來會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未來,會一直來…一直來…。

其實,我想要說的不只是蝴蝶與颶風的故事,也不只是東別興盛衰敗的故事,我真正想要告訴你的是一個「人與環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