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和心中的斷背山

　　「斷背山」這本書裡的十一則小故事，透過不同的角色，描寫懷俄明州殘酷且艱難的自然環境，而命運多舛的角色，從各個角色的人生歷練中引出令人不寒而慄、倍感神聖莊嚴之美。懷俄明州有秀麗的風光，但在美國國土境內卻是個鄉下的地方，面積有台灣的5倍大，但是人口不到50萬人，是美國人口最少的州。故事發生於1963年的美國中西部懷俄明州，懷俄明州的地形相當險惡崎嶇，而斷背山就位於這個州的北端。為什麼故事背景卻是在懷俄明州呢？而不是在其他的地方？或許作者想要藉由懷俄明州險惡的地形以及透過農場辛苦的工作，想要從人生歷練中表達出什麼，而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中求生存，表達出人們強烈對生命的渴望，在懷俄明州，最不奇思異想的狀況，是在這片艱苦的大地靠農場維生的決心。但這畢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真實原因大概也只有作者本身才知道吧！

　　兩位主角傑克與恩尼斯在斷背山上牧羊，每天朝夕相處與大自然美景之下，無形中一種若有似無的情感縈繞著他們。那小小的愛情星火燎原，勢不可擋地爆發出來，一燒就是二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二十年？有多少二十年可以如此強烈地想著、戀著一個人？即使這是個禁忌的，不被准許的愛，即使在那個無憂無慮的夏天過後他們分離了四年，即使他們已各自婚娶，各有妻小，不管隔了再久的時間，經歷了再多的人事，都沖淡不了他們對彼此的渴望與愛。即使，身旁的人被他們傷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而旁人的眼淚與心碎並不能改變什麼，只能讓他們更明瞭對方的心，更需要彼此。但恩尼斯卻沒有勇氣放手去愛，恩尼斯父親曾經參與殺害同性戀，小時候這件事的衝擊已傷他太深。他有一顆澎湃的心，有一份強烈而內斂的情感，卻努力的壓抑自己。他還是想扮演好父親的角色，雖然他已與妻子離異，他還是無法放下一切與他的愛人重回斷背山，構築他們自由的天堂。「我真希望我能戒掉你！」語出傑克的口中，滿腔憤怒，是哀怨，是蒼涼。衝突過後的擁抱，是如此沉重，但放手談何容易？其實打開彼此的心，在傷痕累累、精疲力竭的外表下，裝著的還是滿滿的愛意，炙熱而堅定的。時間又流逝了多少，他已記不清。最後默默靠在衣櫥上的，是兩人緊緊相合的襯衫。上面兩人的血漬和氣味都未曾蒸散，彷彿兩人還在斷背山一起笑著、活著、愛著。伴隨著一抹淡淡的哀愁，恩尼斯看著印有斷背山風景的明信片，沉默不已，即使兩人從此之後天人永隔，那永不止息的愛盡在不言中。每個人都有資格得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兩人始終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很多人因為生活的慣性，尤其是一般異性戀者的慣性思考，養成了自私主觀的偏見，加上自我的想像和宗教信仰，對同性戀者的歧視，造成了許多的悲劇。兩位美國西部牛仔的同志故事，在刻意無關批判、跨越性別、拋棄道德、不帶情緒的處理下，削去了壓迫與反壓迫的惱人課題，反而更像是藉由一個動人故事，單純的描繪出人與人之間最單純，也最真摯複雜的情感。愛可以帶來幸福，卻也可以帶來深沉的痛苦，也因此愛總是挑戰著人性的極限，愛才令人刻骨銘心。

　　在這本書的封面，有一句李安導演的話：「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斷背山，只是你沒有上去過。往往當你終於嘗到愛情滋味時，已經錯過了，這是最讓我悵然的。」不曉得在李安導演的心中，斷背山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如果所謂「斷背山」隱喻的是「夢想」，那麼每個人心中確然都有座斷背山。「斷背山」對於書中主角傑克而言，是與恩尼斯共度兩人生活；對於恩尼斯而言，是工作、玩主流社會的遊戲；對於傑克之父而言，是家族成員團聚共葬；對於他們的妻子艾瑪與露琳而言，是過一般的異性戀夫妻生活；對於恩尼斯的丈人而言，是擁有一個更符合男性標準的女婿。我們可以發現，每個人心中的「斷背山」是如此截然不同的，每個人所賴以汲取生命活力的意識形態是如此敵對。然而，在這世界上，似乎總是只有符合社會主流標準的「斷背山」能夠合法、正當、輕易地實現與獲得承認；而少數、怪胎、不正常、邊緣人的「斷背山」則除了不允許實現，一旦實現還可能招致仇恨與自己的生命危險。斷背山存在人的心中，而非眼前的奇景，它不是要你「看見」，而是要訴諸你內心的「想見」；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斷背山」，然而有些人卻因為來自社會體制的壓力，而認為攀登它是一件羞恥的事，也可能連帶破壞了周遭親友的斷背山。所以我們不僅要勇於攀登自己的「斷背山」，更要協助他人攀登他們的「斷背山」。如果世上每一個人，不管異性戀、同性戀、變性人、火星人、性工作者……，都能互助而登上斷背山，世界大同的理想境界豈不降臨？倘若你問我的斷背山在哪裡，很抱歉，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尚未找到屬於自己的斷背山。而你，找到屬於自己的「斷背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