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水福教授

【源氏物語．女房的角色】

在平安朝的貴族日記中可見：男士們心情鬱悶，出外散心；在海邊、河邊遊玩、散步。嵯峨野等觀賞秋花對大官人而言是相當熟悉的地方；或到宇治川乘涼、賞月；到大堰川賞紅葉；到常山、北山賞花等等。女性可就沒有隨意外出的特權。偶而在都城大陸上看熱鬧；到寺禮拜佛許願是唯一的外出機會，不過，要是當了皇后外出時有一定的排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時的貴婦人，藏在深閨裡，很少親近陽光，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几帳或屏風後面。即使在房間內，也少移動。《若菜》上卷中，女三宮被男士從窗簾的縫隙窺見身影，受到責難，說舉止不似公主。物語的場景從宮中移到宇治，八之宮住處不可少的宇治景觀，比叡山麓小野的村子，到須磨、明石海邊的住家等，對當時的讀者——《源氏物語》的主要人們，是天皇家，攝關家等當時日本最上層的少數家族故事，讀者的身分也與此相差無幾——而言，是不容易見到的世界，至於玉鬘生長的筑紫國大宰府，浮舟生活的常陸國等等，觀念是與唐土（即中國）無異遙遠的地方。物語中的空間極為遼闊，然而幾乎足不出戶的公主，小姐們怎麼辦呢？有代替他們行動的僕人。在源氏物語的世界裡，沒有這些僕人無論如何是不行的。

◇女房：僕人當中，身為女性，到天皇或貴族家侍奉主人的稱為女房。所謂房是指隔間的房間，也叫曹司、局。在主人住家之內，以分配到的小房間作為自己房間，因此稱房。宮廷裡有幾人同住一室的，新的女房稱舊女房為「局之主」可別看輕這些女房，女房中也有大小之分，在女房的局內，有的本身還有召喚的僕人呢！除了女房之外，也有的還有童子，侍候公主等的是女童。少女的僕人，也有長大後以女房身分繼續侍候的。宮廷中侍候天皇的是上女房，不同於帶官職之女官，侍候天皇的私生活，大多是天母方家調度的。皇后、女御、更衣也有女房，都是從娘家帶過來的。上女房中也有兼侍候中宮的，也有兼官職的女官。如有女兒入宮為妃，募集女房是件大事。一般貴族之家也和宮廷一樣，侍候主人。侍候大太太、侍候少爺、小姐的各有數人。女房負責作伴、傳達、應對、代回書信、照顧起居生活，也有少爺小姐年幼時的伴讀，由於事務繁多，性質又多私密性，因此尋找適當的女房人選是父母最關心的事。尤其是在宮廷，女房還要與他家出身的妃子交際，與朝臣來往，需要能夠應對的年輕貌美，又有教養的女房，以及能管理眾多女房的年長女房等。

◇乳母：女房中，地位特殊，又有勢力的是乳母。小孩出生時馬上決定乳母，親王有乳母三人，一條天皇有四人。光源氏降為臣籍，但在夕顏之卷中可見大武之乳母，末摘花之卷可見左衛門之乳母。大武為太宰之大武，相當從四位下，是太宰府的次長官，長官之帥由親王擔任者，往往不赴任，因此由大武負責實務者居多。可說有實力，經濟能力良好。以具備這種條件的人妻當光源氏的乳母，應是桐壺帝特別的關懷吧！能當乳母的，當然本身也有與養子年齡相當的孩子，稱為乳母子。有的乳母也請了乳母。乳母哺乳的養子，與己身所生之子形影不離，往往形成莫逆之交，比親兄弟更親近的例子不少。如源氏物語中，大武乳母之子惟光，源氏被貶謫到須磨時同行；年輕時為源氏穿針引線，偷入夕顏宿處偷香，成其好事。此外，源氏得以偷偷出宮，與愛慕者私會，。惟光在幕後的幫忙，無疑的是一大助力。又，末摘花之卷中，告訴源氏末摘花的存在，撮合他們的是左衛門乳母的女兒大輔。紫之上的乳母少納言之君，在紫之上的祖母逝世後，藉著源氏的力量得以平安度過，後來源氏被貶謫到須磨時，臨行前將所有財產和證物託紫之上保管，可見乳母對紫之上的照顧非比尋常。但是，另一方面身為女性的乳母，其影響力也有一定的界限，在政治勢力、發言權上始終無著力氣之處。儘管如此，從一些實例，隱約可知得自乳母的影響。如源氏物語作者紫氏部，其夫宣孝在紫氏部入宮為女房之前即已逝世，但其大伯家代代為道長之家司（總管）。又，父為時受藤原道長提拔，任命為地方長官；就在紫氏部入宮服務前後，兄惟規也被認命為藏人。為時還常應邀出席道長主辦的詩文宴會。如上述，女房及其家人、親戚得以進入權門之家，自然得知內情。柏木乳母之妹為女三宮之乳母，因此，他知道女三宮比其他內親王更受朱雀院的疼愛，所以才千方百計想與女三宮締結連理。裙帶關係對政治勢力的擴張，往往有密不可分分的關係，其中，女房所扮演的角色與影響力，正史上雖未明言，一般相信應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與巨大的影響力。

◇戀愛的導引：戀愛成功\的例子，以女房導引者居多。戀愛成功\的例子，以女房引導者居多。在當時的社會習俗、環境中，公主、小姐不能輕易出門，因此，女房就是公主、小姐的手腳耳目，需要外出辦事也由女房代行。女房對公主等而言，意義重大，甚至於連命運也常受女房左右。從日常起居，身邊瑣事的處理，到晚上就寢之前關閉窗等皆為女房的工作，因此，女房如要讓男士進入小姐香閨並非難事。男士要想一親芳澤，登堂入室非先打通女房這一關不可。對於來訪的男士，也由女房評估，如果獲得女房們的好感、支持，這門婚事成功\的機率就相當大。當然，其中也有女房把自己的利益至於小姐的幸福之上的，宇治八之宮女房們即屬於此類。王命婦為藤壺的女房，在她引導之下，源氏與藤壺犯下亂倫行為；然而，王命婦讓兩人結合，並非出自利己之心，本身也沒有罪的意識，或許\是被二人的真情所感動吧？如果女房中意見不合會出現怎麼樣的局面呢？浮舟身邊有右近與侍從二位女房，右近被薰誠懇的態度行動，但是侍從卻較欣賞匈之宮的深情。主子的浮舟夾在兩大女房之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演出失蹤一計。這雖是比較特殊的例子，不過，從這裡也可以推知女房對主子的影響力有多大！

◇貴族家女房的地位：如前述，女房的種類繁多，在宮中帶官職者有一定的地位與保障。至於貴族家女房的地位與前途又如何呢？平安朝貴人似乎將女房當做性慾的對象處理。名門小姐，以結婚對象為考慮，女房則無此顧慮或要求。宇治八之宮在夫人逝世後不考慮再婚，雖說耽於佛學，卻與名為中將之君的女房生下浮舟。八之宮對這結果後悔，但是生米已成熟飯，只有認了。通常女房是不在結婚對象之內的。貴人沾染過的女房，身分比一般的女房高，稱為召人，即召到寢處之人，不得列為正式妻子，待遇如妾。其中，也有與貴人有肌膚之親，但不稱召人者。與源氏有肉體關係的女房，並不稱召人。如幻之卷中，紫之上亡後，源氏將女房中將之君當成紫之上的替身，發生肉體關係，不過源氏並未將中將之君當成純綷的洩慾對象。結論是女房的地位，因主子而異，無法一概而論。但往往被以異樣的眼光看待，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