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05 01:03:06blueful

【花橋榮記】原著& 電影 比較

其實這已經是第二次看這部片子了說,第一次看的時候是在前年。我覺得先看什麼就會以什麼為基準,然後拿後者來跟它做比較。那時候看了的心得只是覺得為什麼死了那麼多人,這次在看的時候就能懂些他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只不過我問了幾個人,他們都會覺得比較欣賞原著,而我是比較欣賞電影的,也許是因為當初先看了電影的結果。不過我也覺得每個人有他不同的角度去看,所以感覺也會有所不同。也許對電影的情節比看原著更能有想像的空間。

【原著小說】藉由同學們的報告我們可以知道白先勇擅長描寫從大陸至台的上層社會沒落生活為題材來寫作,這篇也不例外。小說是一段一段短情節或故事,直接就說一個人的從前、現在、下場。場景也多以現在為主,老闆娘看起來冷漠居多,人情味較少;自己的故事略為緊湊的帶過,由她眼睛所看出去的世界就描寫的比較多。

將自己和丈夫的境遇投射在盧先生和羅小姐的身上。作者所要表達的意圖是主角----老闆娘對自己過去感到驕傲,不滿於來台後的生活;虛榮卻又有同情心,八卦卻也關心著這些同是「淪落人」的複雜情緒角色。她是全文的重心心,相當於旁白。小說直接點出老闆娘心境上的轉折,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普通小說會以對話來表達主題,而這篇主要是用旁知全述的觀點來表達,對話穿插在其中,卻可以直接衝擊到文章。小說把場景寫得很生動,例如:「吹得盧先生那一頭花白的頭髮也顫動起來」。小說的老闆娘比較現實,比較不近人情些。

打探熟了盧先生的家當,然後要秀華嫁給他,十分的現實,總以賺錢為目標,瞧不起台北。到最後把自己的故事和盧先生的故事做類似性的投射作用。盧先生空等15年,頭髮花白了才染黑。盧先生也算是主角之ㄧ,一夕之間的轉變可見其傷害之深。

從前的美好和現在的不堪了依個十分清楚的對比,「今」、「昔」對比強烈。小說是一段寫一個故事看完整篇,對比感一次出來。我覺得小說的結尾很好,有一種畫圓,然後又回到原點補足的感覺,完全符合全文,特別是第一段。老闆娘還是非常懷念過去的生活,仍然以身為桂林人為一種榮耀。

【電影版】我覺得在電影中短短兩小時的時間裡要演完一齣小說劇並要傳達它的意念真的非常的難,所以他用了非常強烈的今昔對比來加深觀眾的印象,會比較有感覺。但是電影中或許怕表達不出原著的感覺,所以有很多的對白都是按照原著上的台詞,感覺上有一點突兀。

一開始秦、李、盧三個人的故事就變成是並行的,放在現實生活中裡感覺比較真實。藉由現在與過去場景的交相穿插表達,讓我們明確的了解到今昔對比,以及故事的連貫性。我覺得在電影中有許多小細節表達出大真意,有延伸想像的空間。例如由顧太太向盧先生收房租的時候可以看出錢對盧先生的重要性。

藉由一開始的鋪陳讓我們知道每個人的個性,例如:常常摔破碗的李半城、對學生常常有不規矩行為的秦癲子、總是端正吃飯的盧先生;爲最後的結尾埋下伏筆且不斷地暗示結局。電影的拍攝把過去和現在的份量各佔一半,小說則是「現在」的描述多過於「從前」。

我覺得小說裡白先勇所塑造出的老闆娘的個性是很複雜的,心地善良、愛管閒事、多事、又俗氣、愛誇耀過去、具虛榮心、有點勢力、卻又有人道關懷的精神。而這在電影中不容易表達出來,電影中的老闆娘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比較單純,比較有人情味、多愁善感、不理智、不冷靜,也比較脆弱。

不過我覺得電影有抓住原著的三個大要素,即:今昔之比、靈肉之爭、生死之謎。

在此藉由幾個人物特性來說明一下電影與原著的出入。陳師傅在劇情中的戲份比小說要重,我覺得他是用來填空與小說不同的結局的一個合理化的人物。他的行為有一點怪異,因為一開始老闆娘對盧先生很好,他或許是看不慣老闆娘差別待遇的行徑﹙他應該對老闆娘有意思﹚,所以每當老闆娘在幫盧先生作桂林米粉的時候都要在他的碗裡面加料,讓盧先生吃得不舒服,讓他對老闆娘不要有好印象。

但是之後老闆娘極力撮和盧先生和秀華的時候,盧先生對陳師傅來說已經沒有威脅性,自那時候陳師傅就沒有再在他的碗裡加料了。陳師傅和老闆娘的關係其實十分特殊,三次的燒冥紙,最後一次她邊燒邊難過的哭泣說---「我要我的男人」並伏在陳師傅的肩上哭,也許代表著她最後依靠了他,和小說結尾不一樣。

照原著小說的結局來看,盧先生的死並不是讓她想起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命運,而是固執的堅持原有家鄉的榮耀,永遠想要向外人炫示,沉溺在過往虛榮的生活,而不像電影的結局,已由過去的奢華有種跳脫出來的意味。而且電影的結局其實有點不協調,就像把油加在水裡不融合的感覺。

電影拍的本來就已經和小說的感覺有些不同,但最後老闆娘雖然也有提到那幅畫的意義,卻又補了句要把米粉店重新裝潢,立志恢復往日的光榮。變成由「裝潢」來顯燿過去,一種外在形式的追求,而不是藉由那幅畫,那種骨子裡留有桂林氣息來向大家炫耀,有種小小的走樣。小說的結尾就有一種平衡的感覺。

花橋所代表的意義:我覺得整齣電影所出現的「花橋」有它一定的象徵意義在。如果沒數錯的話,花橋清楚呈現的場景約有五次。前兩次是出現在老闆娘如何跟營長結識,中間兩次是描述盧先生和羅家小姐拍照及盧家失火。

前四次都是實景的描述,而且明明白白的暗示老闆娘和營長的結局跟盧先生和羅小姐不謀而合,具有大量的投射作用。而且花橋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盧先生和羅小姐所拍的那張合照的背景。

雖然是「花橋」,但是已經是「照片式的花橋」,事實上的花橋已死,亦象徵著桂林往日的繁華已死。這和小說不同,因為小說沒有特別去描述「花橋」這一個東西,重點是放在「桂林」。

燒冥紙:電影中特別強調燒冥紙這個「動作」。前兩次都是有點微微的淒涼,有點無奈卻又同情的替他們燒冥紙,而最後一次替盧先生燒冥紙的時候卻有著和前面不太一樣的意味,彷彿盧先生是一個重點,而小說只在幫盧先生燒冥紙的時候順帶一提他也替秦癲子和李半城燒了不少的紙錢呢!讓人有種「借花獻佛」的意味。剛好藉由燒紙錢來表示她的近人情,而電影表現出來的感覺就比較感性。

盧先生:我覺得盧先生在電影中的份量有點快要壓過於老闆娘。小說中的老闆娘的位置就像是石膏素描中最清楚的亮面,其他的亮面再怎麼亮都不能強過它,否則就會有種喧賓奪主的感覺。

但電影中老闆娘和盧先生就有種等份量的感覺。由小時候他們兩個的結識不難看出盧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電影中用強烈的對比來表現出他前後個性的急速轉變。其實他也是一個沉溺於過往的人,他懷念和羅小姐一起擁有的美好過去,他的表哥就利用了他這一個弱點來欺騙他。

相形之下,他的表哥面對「現實」的勇氣就比他多的多了。他總是溫和的帶領小朋友們上學,在片中時他被車按喇叭而神情呆滯沒反應,直到小朋友提醒。片末看到小朋友在笑,就以為那小朋友是在笑他,失控的要大打出手,覺得那種表情及感覺演的很逼真。

一種直線式的墮落,一如一條線清楚的分割出白與黑的差別。他其實也是有情緒的,只是一直都隱藏得很好。他一直再維持一種表面的意向而只爲了要達到某一種心願,一但支持的力量陡然消失,就毀滅完全無法適應。這有種告訴我們「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感覺。

追求靈的他變得走向肉慾性的自我毀滅,一向自主的阿春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比較沒有道德的束縛,卻也過得比較快樂。表哥欺騙了他,讓他15年的積蓄頓成泡影。

小說中提到他把一頭花白的頭髮染的漆黑,臉上還塗了雪花膏,那麼粉白粉白的。電影中沒有演出他那種「急倏蒼老」的感覺,而只是用「呆滯」、「茫然」、「行屍走肉」、「忽然激動的言語」來表示。

曾經李半城吊死的那棵樹,秦癲子坐過樹旁的那涼椅,盧先生也坐在那兒拉著二胡,我覺得這邊的場景接得很自然,讓老闆娘回憶起以前和營長看戲的光景。花橋初現時,也有一段和營長一起看戲的插曲,看的是薛平貴的故事。

電影中把營長演成是一個好人來加強他以後打仗失蹤後,老闆娘對他依依不捨的感覺,小說在這部份僅略微帶過。明明營長不大怎麼喜歡看戲,但還是蠻有耐心地陪她看,表示對她的關心,而她還嫌他只知道吃、不專心看戲來小小的責難他,讓「以後」的自己對「以前」的自己有更深的感傷跟懊悔。那齣「回窰」的戲碼,王三姐是把薛平貴等著了,等了18年。

但是等了18年等著了又能如何?兩個人真的都不會變嗎?等著了不一定就是表示幸福,等著了也許未來會有更多的問題等著他們去面對。盧先生沒等著,未必不是福,只是因為他看不開,發了瘋;老闆娘沒等著,還是安安分份地過日子,這又是其中的一組對比。

電影中讓我最難忘的是他們兩個本來正和大家專心在看戲的時候,忽然有騷動。台上的人本來正「專心」的在「演」,台下的人卻都散光了,此時鏡頭忽然轉回到台上的戲子,他也跟著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也需要逃命?

看戲的同時,別忘了戲台上的戲子也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也跟平常人一樣,有著他自己的喜怒哀樂,卻是演戲給別人看。這是讓我感觸最深的一幕。因為那一幕,只是短短的回眸,卻讓我覺得用小說是沒有辦法表達出那種感覺的。

我覺得有點糟糕的是,當還是純「靈性」的盧先生的時候,他倍受大家的尊重與愛護,而一但和那個大家公認的壞女人阿春在一起之後,大家對他的評價就是直線降落,變得非常瞧不起他,明顯的看出人性醜陋的一面,好人壞人只有一線之隔。

我覺得「打牌」一幕在電影中算是支撐主題的場景之一,是小說中沒有的。打牌在那個年代盛行,應該算蠻普通、自然的,但是為什麼老闆娘會有打牌的習慣?自她嫁給營長後,軍人不安定的生活讓她有莫名的失落感,再加上一個人畢竟無聊,又不必做事,只好打牌殺時間。

有一句台詞是「玩久了,不會的都會了」透露出一種無奈、淡淡的怨懟口吻,看她說的稀鬆平常,其實內心很心酸,盼不到伊人的那種傷感。這段應該不算是「往日的繁華」,因為它帶有一種「落寞」,和光榮的過去比較沒有太大的輔助作用,但它的確帶出那種憂鬱的意味來,一直到最後和街坊鄰居打麻將,變得也只是在消磨時間,打久了,人也變「麻木」了。

關於秦癲子跟李半城,在電影中也有強烈的對比。當李半城拿出張張地契沉醉其中,懷想往日的風光,對兒子寄予厚望,不禁令「清」的旁觀者感到一陣鼻酸,還有他和郵差之間再也不可能達成的協定---「一起唱轟天雷」,更增添哀戚。他的死很悲涼,值得人同情;而秦癲子的死相形之下就顯的有些咎由自取。

電影有演他過去風光的一面,而且在他被保釋回來後他還有變「安分」一點,跟後來他的失足落水的事連接起來有一點斷層。在小說裡比較有一氣呵成的感覺。

秀華是唯一在劇中有好結果的人,和死掉的三個人及老闆娘有著對比成分。安排這一段戲分,在電影中的感覺是爲了要平衡整齣戲死了太多人,所以還把辦喜事的場面拍出來,類似陳映真寫作的筆法---「喜劇意味的穿插,使這個極度的悲劇故事獲得一種適度的緩衝」﹙歐陽子評陳映真﹚。

但是在小說中秀華這個角色除了有暗示唯一喜劇的成分外,也暗諷了盧先生不知變通、可憐人自有可恨處的一種「活該」。

我覺得整齣電影不斷地使用「對比」、「呼應」、「暗示」、「象徵」的手法來呈現他所要表達出來的主題,有呼應小說的地方,也有它自己的格調,留給讀者無盡想像的空間。而小說卻要自己去想像,要整個讀完才有對比一次出來的感覺。

我比較喜歡電影版,是因為它給我的感覺比較多,但是我覺得電影唯一的缺憾是結局不夠好,把前面所鋪陳出來的東西破壞掉,缺少了「靈性」的感覺,讓整齣戲的導向在最後重點不是在「桂林」、「花橋」,而轉移到「台北」。

春藥哪裡買 2020-01-11 06:59:23

很讚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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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ful 2012-04-14 22:34:08

分析得好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