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雨…已經開始下了喔。










嘿，說真的，那年的雨，是我看過下的最美的一次…。










教室尾端的角落旁，最後的兩個位置一左一右，靠牆的女孩睡的正香甜，右手邊的女孩緊張的直冒汗。


「喂…美貴，快起來別睡了啦…。」終於忍不住冒著生命危險伸手搖了搖睡夢中的女孩。

「幹…麻…啦…？」不耐煩的轉了個身。

「這題我不會算快救我…。」雙眼含著淚低聲哀求。

「有沒有搞錯啊…。」半瞇著眼，眼神透露著相當不滿的情緒。

「快點啦…就這題而已…。」合掌鞠躬還得一面注意監考老師的行蹤。

「煩死了…自己拿去抄一抄啦…。」終於受不了將桌上的考卷扔到她手中。

「喂！後面那兩個！在幹嘛！？」好巧不巧監考老師回過頭。

「沒什麼，借她一張計算紙。」不在意的揮揮手，繼續她的小憩，手上來拿著考卷的女孩嚇的不敢動。

「是這樣的嗎！？」監考老師托了托鏡架。

「就是這樣。」狠狠的回看了一眼。

「繼續寫自己的作業！不準交頭接耳！」輕輕哼了一聲，繼續她的監考。

「對不起…美貴…。」

「別囉唆了，快點抄一抄交卷了啦。」

「好…。」


一前一後交了卷，快步走出教室。


「美貴，等等我啊。」晚她幾步交出考卷，一直在意著監考老師的眼神，看到她已經走遠急忙跟上。

「頂樓，要去嗎。」沒有停下腳步等她，雙手插在口袋裡隨口問。

「耶…？喔…好。」


她帶著她上了頂樓。


她很納悶今天的她為何會主動邀請她一起上頂樓，在她的印象中，那就是她的聖地，其他人不可侵犯的地方，是個就連和她如此要好的自己也無法和她一同進入的勝地。


通往頂樓的樓梯間擺滿了廢棄的掃除用具和垃圾筒，她輕鬆的通過沒有弄倒任何用具。


「妳小心點別弄倒了不然會出不去。」她不知道她今天的脾氣為什麼感覺起來特別不好。


在這天之前的好多時間，經過複雜的巷子她都會貼心的走在自己身後，人多的時候也都小心的襯著自己的手臂和腰，上電扶梯時總讓自己站在她之前，還有帶著笑容對自己說著小心，今天怎麼都不見了…。


今天怎麼只能看著她的背影發呆。


「發什麼呆快過來啦。」

「喔，來了。」好像快哭了。


熟練的打開厚重的大門，替她解掉綁在大門兩端的禁止進入黃色警告繩。


「水塔後面那塊位置曬不到太陽。」

「嗯…美貴不上來嗎？」看她沒有再前進一步，她有點害怕自己走。

「妳先過去等我一下，馬上回來。」終於有了類似笑容的弧度出現在她臉上。

「那…妳要快一點。」不太放心的抱著拳。

「好啦，很快。」轉眼已經不見人影。

「啊，美貴！」緊張的追到門邊停下腳步，學期…好像快要結束了…。


照著她的話走到水塔另一邊，地面意外的乾淨，沒有陽光，涼涼的風吹來很舒服。


她待在這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呢？


學著她的動作坐下，學著她的動作打盹，學著她的眼神，就是學不到她眼中的韌性，什麼都不怕的狠勁。


學著她打架前習慣性的捲袖子，試著露出凶惡的表情卻忍不住笑了，上一次打架好像是因為幾個混混對自己動手動腳。


「妳在幹嘛！？」看到她的動作她實在很想放聲大笑。

「啊…美…美貴回來啦…。」羞紅了臉苦笑，緩慢收回做到一半的動作。

「別告訴我這是妳的興趣…」臉上少不了調侃她時的厭惡表情「餓了吧，便當。」

「啊～美貴好貼心～我餓了。」開心的接過她手中的便當和飲料，向左移了個空位給她，看到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妳剛剛到底在幹麻…？」那樣豪邁的坐姿就是她怎麼也學不來的吸引人。

「我是在想…有沒有辦法把美貴打架時的樣子學起來，以後要是再碰到有人要欺負我還可以嚇嚇他們…。」平淡的帶過，她笑著說。

「妳可能永遠都學不來吧…。」拿著筷子的手停了下來，再兩天的考試過去，就是要說再見的時候。

「我想也是…。」她只是低著頭吃飯沒有看她。


她們都有什麼話想說，卻什麼都沒說。


她保護著她已經三年，她包容著她也已經三年，就這樣而已。


她們都在敏感的時機裡選擇逃避。


「今年再一起去賞花吧。」她們躲開了畢業的話題，花季也差不多要到了。

「好啊。」接過了她手中的空便當盒，貼心的遞上面紙，她總是這樣不著痕跡的溫柔。

「美貴好像是第一次帶我來頂樓…。」起身走向對面的欄杆，俐落的公主頭，合身的白色襯衫，被風吹的波動的百摺裙，逆著陽光她看不清楚只覺得美。

「好像是…。」陽光太刺眼她低下頭，多想告訴她上來的原因都是因為她。


因為沒有妳陪著吃午餐所以一個人在這裡曬太陽，因為沒有妳陪著算數學所以一個人在這裡睡午覺，因為沒有妳陪著一起走回家所以一個人在這裡看著妳和同學快樂的走出校門去新宿逛街。


一個人在這裡的原因都是因為沒有妳陪。


沒有妳陪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如此依賴。


妳不會發覺那些不安，還有眼光永遠只落在妳身上這件事。


沒有想像中的堅強獨立不敢讓妳知道，妳因為假象的堅強和獨立而時常依賴著的此人其實是碎弱的。


「美貴在這裏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嗎？」尋找風的來向她側著臉將頭髮塞至耳後。

「恩。」她決定不再看著她的背影起身走到她身旁。

「真的嗎？我還以為美貴都是在這裡約會呢～。」和以往不同，每當她說到她的名字時，認真看著她眼睛的次數明顯變少了。

「怎麼可能。」看似從容的笑著應對，她想說，如果可以，她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個瞬間。

「美貴一個人都時候都在幹麻呢？」她以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等於全部，如今卻發現她自己一個人度過的時間比想像中多很多。

「發呆睡覺。」要是妳允許，我會多說一個答案，想妳。

「好無趣喔～。」她都忘了自己也常這樣調皮的對待她，好喜歡她想生氣又不敢生氣最後哼一聲將頭別開的表情。

「一個人的時候當然是無趣的…。」努力讓自己笑著講完這句話，至少聽起來不要太傷感，也不要像在抱怨一個人不好。


她只想表達一個單純的念頭，有妳在，無論什麼事都會變的精采。


因為她的回應愣住了，她想看她可愛的表情，寧願看到她的臭臉，寧願她對自己生氣，聽到她調侃自己，甚至罵自己，就是不想聽到這樣氣餒的回答和硬要微笑的表情。


「那美貴要趕快找個人陪才不會無聊啊…。」她不想承認已經發現自己開始牽動她的心情。


雖然她也牽動著自己…。


莫名的擔心害怕也開始在她心中充斥著。


喜歡，就算兩個人都喜歡，但在這個18歲的典禮上，誰都不能保證一切會像現在這樣單純不變。


她因為未來退縮。


不再掌控之中的未來，她不敢保證。


「梨華…我有些話…想告訴妳…因為…學期已經快結束了…。」她還是提到了…分離。

「今天的美貴很不像美貴…。」她想轉身面向她卻被阻擋。

「看著梨華…會說不出口的…。」好懦弱…她在心中苦笑。

「到底…是什麼事呢…？」為什麼眼眶裡會有淚水…？

是因為分離…？還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回應她的心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眼中看到的…只剩下關於梨華的全部…。」


每個字都講的好清楚，不想說漏也不希望她聽漏任何一個字…。


就算得不到任何回應也無所謂…她只想把這樣的心情傳達給她。


溢滿的淚水跟著她口中的全部滑落。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現…那種心情原來就叫做喜歡…。」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確定…我喜歡梨華…。」

「不知道…一直以來很好的朋友…聽到喜歡這兩個字時…會有什麼反應…。」

「我一直在等著…就算捨不得…還是期待著分手前的今天…。」

「能夠把自己最真實的心情傳達給梨華…然後…能得到答覆…。」

「就算是負面的也沒關係…。」


她背對著她靜靜的聽，淚水只有跟著她的一字一句不斷湧出。


「我喜歡梨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地步…。」


她終於也忍不住哽咽。


「希望梨華…能在典禮那天給我答覆…。」沒有等她轉身看見她的淚痕，離開。




*




陽光還是一樣燦爛…櫻花雨…開始有一點沒一點的下著。


一樣替她準備早餐，貼心的遞上面紙，把她可能不會做的題目答案寫在紙條上，然後提早交卷，上了頂樓。


最後兩天的畢業考。


大道兩旁的櫻花總是選在這種時候落下，分離…也要美美的…。


教室內只剩一個人獨自看著窗外，不常不短的三年確有著太多美好。


「嘿，今天不可以哭喔。」走進教室，認識她三年，這股笑容卻沒看過。

「誰…誰規定的…。」說著就已經感到鼻酸。

「我，因為我喜歡梨華的笑容，所以今天不能哭。」就算是最後一刻也要把妳的笑容深深印在心裡。

「美貴…。」

「大家都在準備了呢，快點走吧。」在眼淚還沒掉下以前她選擇笑著離開教室。


禮堂內響起的，是她們一起練習過好多變的驪歌，從沒有完整唱完過的驪歌。


第一次牽起她的手，第一次被她牽起的手，回憶跟著掌心的溫度一同醞釀淚水。


「恭喜畢業。」掌聲結束，彼此道別，互訴珍重。


放開了她的手。


「美貴也是…。」

「我可以…知道梨華的…心意了嗎…？」她知道會很痛…但不想在逃避了…。

「對不起…」再也無法抑止愧疚的情緒眼淚一瞬間潰堤「我沒有辦法…回應美貴的感情…美貴…真的很溫柔…很溫柔…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適合的人…。」


給了一個擁抱，顫抖的雙唇輕輕觸碰上她的臉頰。


「對不起…。」再一次深深的道歉，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敢喜歡…。


轉身，她離開了。


櫻花雨跟著她的淚一同落下，長長的櫻花大道上是她奔跑離去的背影和瓣瓣粉紅色的櫻。







----就算是分離，今年的雨季也因為有妳的身影而格外美麗。




*




好幾年過去，她回應了名片背面那行熟悉的筆跡。


簡單的一段訊息，是她一直未曾應許過的感情…。


『一直沒有告訴妳，我的愛情，在那年的雨季中搞丟了。』









-完-06.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