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讓我很有感覺的一句話，它刻在美國華府的越戰紀念碑。除了巧妙的連結了「freedom (自由的名詞)」和「free (自由的形容詞，但亦有『免費』之意)」這兩個字的意義，它也呈現出人類歷史上為了爭取自由所付出的昂貴代價。

　　用這個句子做開頭，其實是想要發牢騷啦！

　　話說我們這個機關的首長從第三號人物扶正成為大頭目也已經三年了。以前好像提過，這位只在年輕時為了拿學位混過幾年實驗室的簡任級高官，大部分的公務生涯都是在行政體系歷練的。掌管我們這個研究機構以來，最喜歡過問的事情不外乎：公文的措辭是否得宜、簽到簽退準不準時、有沒有同事在上班時間外出辦私事、上班時間上哪些網站、上班時候能不能聽收音機、加班有沒有事先報准、有沒有穿著涼鞋拖鞋在園區戶外出現、花草有沒有修剪、落葉有沒有掃乾淨、車子停放得整不整齊............。可笑嗎？但這真的就是他最愛管的事。就像一個部隊長不管部隊有沒有戰力，但務必要求內務一塵不染。

　　這讓我想到：對於一個研究為主要目標的機關，要用什麼方式和標準來「治理」呢？

　　誠然，我相信身居上位者的視野和觀點一定和我們這種小嘍囉的不同，但是身為一個從學生時期開始在實驗室的實際經驗超過十年的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管理的作法。說實在的，我覺得這位首長在行政部門或許不錯，但是在我們這個機關，他是完全不及格的領導者。

　　對我來說，我覺得，科學研究環境裡，最重要的是自由和績效吧！只要掌握住這兩點，就有肥沃的土壤 (自由) 可以讓科學的種子發芽，也有足夠的壓力 (績效) 促使新苗成長茁壯。

　　我承認，要管理研究人員比管理坐辦公室的行政人員困難許多，因為做研究的盡是些怪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想想看，要不是腦子裡盡出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再加上一往無前的傻勁，正常人怎會一頭栽進這個孤獨又難解的領域，鎮日與儀器和書籍為伍，嚐遍千百種錯誤，只為等待那偶爾出現的好數據？而支持這種精神的動力和環境是什麼？那就是好奇心外加自由的環境。

　　拿台灣的唱片業來當比喻或許是個恰當的例子。我們的詞曲創作之所以在全球的華人圈享有盛名，原因之ㄧ就是我們有個自由創作的環境。政治和社會環境雖然分擾，但音樂創作的題材和內容卻可以不受限制和戕害，有著相對於中國、香港、東南亞更自由的發展空間。因為自由就像水跟空氣一樣浸淫著我們，看不見，但影響深遠。因為自由的無所不在，所以我們的思緒才可以無遠弗屆，想法才可以寬廣多元。

　　同理，一個研究機構如果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枝微末節，像檢查小學生服裝一樣盯著同仁，要求表象上的服從與一致，無疑是對環境自由氣氛的嚴重扼殺。去美國和澳洲的研究機構研習的時候，都可以體會到那種尊重、體貼、個人化的氣息。穿短褲上班，OK；坐在辦公桌出神發呆，OK；非午休時間吃便當，OK；下午提早下班帶小孩去上游泳課，光明正大。我相信這就是研究機構為了提供自由的研究環境所要付出的「代價」，那就是容許很多的「個人」、很多的「彈性」、很多的「優遊自在」；然後，研究者在這種情境下才會逐漸反芻出優秀的研究成果。如果我們的研究環境不能朝向那個方向調整 (我同意每個文化下都有其侷限) ，那麼習慣受到役使的研究人員也會變得被動而缺乏創意與活力。

　　我也不是一面倒的站在員工的角度抱不平。我沒有忘記自己是這個國家的公務員，拿的是納稅人付給我的薪水，為國家服務是我的責任；我更沒有忘掉自己在前面有提到「績效」二字，那是研究者要為他獲得的自由所付出的「代價」。研究人員要用他的檢測數量、文獻發表數目、專利申請數目、技術轉移或服務數目來證明他在這個環境中 deserve 得到自由。機關可以用這些指標來作為考評員工的重要依據，然後讓研究人員像風箏一般自由飛翔，卻因有一條無形的細線牽引著而不至逾矩。如果同仁非常了解機關揭櫫的大方向，機關也用明確的獎懲宣示邁進的決心，就不會有模糊和因循，自由的代價才會真正的彰顯。




圖檔引用自http://www.cyberlearning-world.com/images/freedom.is.not.free.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