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文化成為人類學家的十字架：生活觀察一】2004.05
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樣性

最近台大校園內可能跟生化科技趨勢有關，在校園中做起生物多樣性的概念推展活動，一向不大注意這些科技菁英在想什麼的我，剛好這個時候也修了幾門跨領域的通識課程，上學期是環境法下學期修了國家公園概論，其實都是和人類學應用有關，主要是回到原住民研究的環境議題去。

環境法低分掠過，儘管對於環境政策，必須上溯法律策略操弄一途有其必要，但我還是嫻熟於文化理論語實踐式脈絡思考與義理的探討；為了補修學分又匆匆選了國家公園概論，其實和去年夏天與當立委助理的阿美族有為青年的對話有些影響。他講了幾個讓我捧腹大笑的笑話，背後都是原住民求助立委辦公室的底層切身問題，一個是太魯閣公園裡泰雅yaba（泰雅族稱爸爸yaba）要控告國家公園裡會欺負人的鴨霸猴子，還有一個是憨直的布農族老人家在法院中經不起法官的機智與激將法，英勇地自豪自己是布農族驕傲的獵人的同時，卻又觸犯了禁令。

笑話捧腹之餘，背後呈現的是原住民求助立委申訴時，反應的多是原來傳統文化習慣如狩獵、農耕等生計方式在當代社會的問題，歸納來說，國家公園與原住民的關係是非常有問題的。

生物多樣性的概念其實是生化科技趨勢中背後的一種理想主義，我在這裡不想多談原運中的當代白熱點的馬告國家公園議題，問題核心其實是土地所有權的重新立法，這也牽涉到國家政策中的原住民政策，從現在到未來有一段路要走。我在這裡要講的是生物多樣性究竟要怎麼放到文化的領域中來看。

把生命科學中生物多樣性一點來作文化人類學可借用的觀念之一，其一，可以來解一窩蜂現象，其二，則與原住民文化復振與觀光商品化未來作一評估。

也就是說，在一社區進行文化復振時，比方說泰雅編織。如何不引起大家跟風,不至於一個蛋塔好吃，很多蛋塔就滯銷。而是朝向精緻的做法。

至於如何做呢?這是我未來觀察的方向，希望未來原住民文化生態的一個建設性的指南。

另外也是在面臨多族群多國籍混血的台灣未來時必要的政策內裡。尤其是在東南亞國家的外籍勞工正以隱形式的文化衝擊扣擊我們的未來。

例如我家隔壁住了''北越軍''。是的北越軍。過去北越在我的大腦認知地圖一直是一處長滿南洋風情電影圖像中的「一不小心會拿出槍掃射的」刻板印象。結果來了一臉清純、一群來台在餐館打工學中文的青年。他們來自有可能是古南島民族源頭的中南半島純樸鄉下，一心只想學會中文後，回到家鄉在華人開設的工廠中謀得一職。

文化隔閡甚至自我種族意識在我心中辯證了起來。
我像是小時後被偷偷認為是山地人的經驗，再度被認為是否為外籍勞工的新經驗之中開始翻覆。我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異樣感說穿了就是台灣人的自我種族中心。究竟我們是否媚俗崇洋，卻對於自己身為黃種人而不自知，以為喝可樂吃披薩喜歡吃希臘料理義大利麵就…等，就以為自己是高尚的白種文化人?

怎樣不歧視、怎樣不械鬥，恐怕是台灣河洛文化主流的考驗，尤其這聲音是指向上層階級與社會的。

今天喜歡假裝是歐八桑的我，去菜市場買茴香菜，攤販歐八桑正在和印尼籍的外勞聊天(她正在說「喔印尼來的,生的這水」)。這也許是和平的假像，歧視可能來自其他無聲的獨白，如何融合而非排除式的文化未來，是我們必要的考驗。但是，儘管理論上有此樂觀的觀點，卻也有不樂觀的觀點。

國家公園概論老師今天丟了一個提問：「外來物種有否影響原來的生態?」台灣無人會忘的福壽螺事件，引入新的品種是否造成原來生態的失衡，卻是我們在高聲提倡生物多樣性，並對於族群新融合持高度樂觀時必須想到的。

我不是在暗喻台灣文化生態中外勞即外來物種，而將台灣視為一個封閉的島嶼。事實上，從地質學與生物觀念上，台灣在過去數十萬年的地質上，歷經冰河時期的間冰期，海水曾經下降5至200公尺。曾經與大陸陸連的台灣，在近一萬年才成為島嶼。

不同的時間尺度和不同的時代，我們如何開放與交流，在文化上如何融合，那將是一種值得關心的話題。移民不等於外來物種，但是生態上外來物種對於當地生態的影響的啟示，將使我們以更全面的觀點來思考問題，生態圈的觀念將使我們支持生態共生與平衡的觀念，如何接受異議之聲，如何彼此共榮共存，而不是族群衝突，
我想這是人類可試圖溝通而超越惡質競爭弱肉強食的食人主義。

畢竟文化不如生物具體，沒有實驗的驗證過程，實驗往往就是實踐。
如果人類學觀點一直在自我反證，我想，我正在朝向民族誌咖啡館學派的文化實踐去!寧可當一個文化販子遊走雲南山間水外去，永不回頭。

如果我頭腦繼續燒壞，我想，我將會走上被罵成頭腦不清楚的臭頭文化部長一途。（如果我再年輕十歲，我會這麼做的啦。）啦啦啦。

難怪龍應台被罵，第一理想性過重，缺乏實際經驗。第二，還有文化誇富宴缺乏當地人文化認知，硬生生移植白種人經驗，複製過去百年第三世界國家追求現代化所要付上的代價。

喂人類學觀察中的閒人寫於2004年五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