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21 06:05:28billdn

劉逢祿:《左傳》不傳《春秋》、《春秋左傳》是劉歆作偽而成

劉逢祿:《左傳》不傳《春秋》、《春秋左傳》是劉歆作偽而成

 

略述劉逢祿對《左傳》的攻毀

2014070309:31來源:此文原載《現代哲學》2007年第3期作者:黃開國

  《左傳》與《公羊》在漢代就勢不兩立。西漢時,《公羊》被立於學官,顯赫一時,而《左傳》只能在民間流傳;從西漢末年到東漢的今古文經學之爭,也主要表現為《公羊》與《左傳》的高低是非之爭。自鄭玄以古文經學混合今文經學,《春秋》三傳一直通行的就只有《左傳》,《左氏》學幾乎成為《春秋》學的代名詞,《榖梁》與《公羊》則幾成絕學。因而,不否定《左傳》,就不能確立《公羊》在《春秋》學中的正宗地位。劉逢祿以發揚《公羊》學為己任,除了正面發揮董仲舒、何休之學,還必須否定《左傳》。激烈的批評《左傳》與闡發《公羊》學,成為劉逢祿經學思想的二個同樣重要的方面。劉逢祿的攻毀《左傳》,是經學史上第一次系統的否定《左傳》;《左傳》不傳《春秋》,《春秋左氏傳》是劉歆作偽的產物,則是劉逢祿否定《左傳》的主要觀點。

 

  一、歷史上對《左傳》的質疑

 

  對《左傳》與《春秋》的關係,漢代的經學博士就有《左傳》不傳《春秋》之說,因而,反對將其立於學官。自漢以後,歷代有人懷疑《左傳》不傳《春秋》,朱彝尊《經義考》第169卷載有歷史上懷疑《左傳》不傳《春秋》的各家論說。張廣慶的博士論文在《經義考》所言之外,還指出了一些懷疑、否定《左傳》的說法。如中唐趙匡以為,《左傳》非左丘明所作,《漢書》雲左丘明授魯曾申,申傳吳起,自起六傳至賈誼等說,皆近世儒者,欲尊《左氏》,妄為此記(參見(唐)陸淳《春秋啖趙集傳纂例·趙氏損益義第五》卷1)。元人吳萊說:“左氏約經以作傳,……晉王接則謂別是一書,意者,當西漢末,與《公》、《谷》二家爭立博士,故又雜立凡例,廣採他說,以附於經,是豈《左氏》舊哉?”(參見《淵穎吳先生文集·春秋舉傳論序》卷11)明人趙時春謂《左傳》以漢為堯後之說,為王莽時人所附益,欲助莽篡漢(參見《趙浚谷文集·史論》卷9)。由上可知,漢代以後對《左傳》的懷疑、否定,較早的是晉代的王接,形成一股風氣則開始於唐代的啖助、趙匡,而在宋代得到發展,被較多的人所認同。在清代,先於劉逢祿的孔廣森、莊述祖都有《左傳》不傳《春秋》之說。但是,懷疑《左傳》的人數在經學界一直是少數,影響不大,學術界多數人的主導觀念還是承認《左傳》是傳《春秋》的。

 

  這些懷疑、否定《左傳》的言論,或是從左丘明與左丘的不同,或是從《左傳》與《春秋》的關係,或是從《左傳》與史籍的聯繫,或是從《左傳》的語言,或是從《左傳》的流傳,或是從《左傳》的內容等不同方面,指出了左丘明非《左傳》的作者,《左傳》詳於事實,略於微言,不傳《春秋》,《左傳》有後人增益、劉歆犀入的內容。這些說法都往往是只言片語,也沒有較為充分的論說,更沒有以專著的形式系統地闡說這些觀點。所以,在劉逢祿之前只是存在懷疑、否定《左傳》的零星論點,還沒有形成一個由系統論點所組成的完整思想,在學術界並不占主導地位。但是,這些觀點卻是劉逢祿否定《左傳》的先聲。劉逢祿否定《左傳》思想的直接來源,則是莊述祖否定《左傳》的觀念。劉逢祿正是在直接承繼莊述祖的思想,並吸收前人懷疑《左傳》的各種論說的基礎上,才著作了全面否定《左傳》的著作,通過辨析《左傳》與《公羊》的不同,及其《史記》、《漢書》等有關《左傳》的記敘,首次系統地提出了《左傳》不傳《春秋》、《春秋左傳》是劉歆作偽而成的思想,而在經學界產生了巨大的反響,更對隨後清代的學術思想產生了極其巨大的影響。

 

  二、《左傳》不傳《春秋》

 

  《左傳》不傳《春秋》是劉逢祿否定《左傳》的根本觀念,這涉及到《左傳》一書與作者左丘明兩個問題。關於《左傳》一書,劉逢祿的看法是,《左氏春秋》與《春秋左傳》是兩部不同但又有聯繫的書。前者是左氏所著的史書,後者是劉歆的偽作,劉歆的偽作是依托左氏之書的。就是說,《春秋左傳》是從《左氏春秋》,經由劉歆的改竄增益而成。在劉歆之前,沒有《春秋左傳》,只有《左氏春秋》,而《左氏春秋》與孔子所著的《春秋》是毫無關係的。劉逢祿說:“《左氏春秋》之名,猶《晏子春秋》、《呂氏春秋》也。太史公《十二諸侯年表》所據舊名如此,故西漢太常博士皆以左氏為不傳《春秋》。其改稱《春秋左氏傳》,蓋始於劉歆《七略》,而東漢人以偽傳偽,《尚書偽孔傳》託於安國,而有稱《春秋左氏傳》之言,此作偽明證也(原註:太史公從安國問故,豈有史公所見尚是《左氏春秋》,而安國乃先見劉歆所改名之《左氏傳》者哉)且其書不盡邱明之本真,故《漢書·劉歆傳》雲:'初,《左氏傳》多古字古言,學者傳訓詁而已,及歆治《左氏》,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而公孫祿議曰:'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廣膏肓序》)他認為《左氏春秋》與《晏子春秋》、《呂氏春秋》從書名上說是相同的,應該是同一性質的書,《晏子春秋》等名為史書之名,所以,《左氏春秋》是一部史書。他在批評鄭玄時說:“君子識其大者,經意也;其次,識其小者,《左氏春秋》說也。”(《申膏肓》)《春秋》的經意是大,《左傳》的史實是小,這是從大小來區分《春秋》與《左傳》的不同,肯定《左傳》的史書性質。在劉歆之前,只有《左氏春秋》之名,而無《春秋左傳》之名,《左氏春秋》被改名《春秋左傳》,開始於劉歆。自劉歆改名​​《春秋左傳》以來,《左氏春秋》就失去了原有的本真。所以,劉逢祿的否定《左傳》有二層意思:一是否定《左氏春秋》與《春秋》有聯繫,二是否定經劉歆改竄過的所謂《春秋左傳》。前一層的否定是從根本上消除《左傳》與《春秋》的關聯,後一層的否定則主要是指斥劉歆的作偽。

 

  劉逢祿否定《左氏春秋》,多據太史公的《史記》為說。他以為《史記》成於劉歆之先,沒有劉歆的改竄,是可據以為說的信史。故《申墨守》、《廣墨守》多據《史記》,發揮其說。如他否定《左氏春秋》的主要觀念,就來自《史記·十二諸侯年表》中的如下一段話:“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劉逢祿正是依據這段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雲魯君子明非弟子,故不列於仲尼七十二弟子中也;因孔子史記,明在孔子身後,但見魯史,未嘗口授微言之作傳也,曰《左氏春秋》,與鐸氏、虞氏、呂氏之《春秋》並列,明其為記事之書,非說經之書,故不名《左氏傳》也。此太史公所見原本如此。……其改稱《春秋左氏傳》,自劉歆《七略》始。”(《廣膏肓》)左丘明非孔子弟子,其書據史記而成,其名與先秦史書之名相同,《春秋左傳》之名出於劉歆之偽,而歸結到一點就是《左氏春秋》是不傳《春秋》的史書。但是,完整地閱讀《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的整段話,就可以看出司馬遷不僅將《左氏春秋》與鐸氏、虞氏、呂氏之《春秋》並列,同時首先講到孔子著《春秋》,在結尾處又有董仲舒推《春秋》義之語。這說明司馬遷不僅將《左氏春秋》與《呂氏春秋》等並列,同時也與《春秋》、《春秋繁露》等書並列。如果說與《呂氏春秋》並列就是不解《春秋》,那麼,與《春秋繁露》尤其是與《春秋》並列,豈不就一定是解《春秋》之作呢?所以,司馬遷的本義並沒有否定《左傳》與《春秋》的聯繫。劉逢祿的論說,帶有先入為主的意向。

 

  《左傳》原名《左氏春秋》,確是劉逢祿的一大發明。此說也有充分的史料依據,台灣學者程元敏先生的《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序疏證》為之證明說:“所謂《春秋左氏傳》,原名《左氏春秋》),上引《史記》之外,亦見《漢書·河間獻王傳》'立《左氏春秋》博士'、《儒林·房鳳傳》'歆白《左氏春秋》可立',《後漢書·範升傳》'韓歆欲為《左氏春秋》立博士、《左氏春秋》復以比類及《左氏春秋》不可錄者三十一事'、《賈逵傳》'從劉歆受《左氏春秋》'(它書或省稱《左氏》或《左氏傳》,此不具錄),而杜《序》下文尚曰'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西漢末,劉歆始改名為《春秋左氏傳》,《漢書》卷三六《劉歆傳》:'初,《左氏傳》多古字古言,學者傳訓故而已。及歆治《左氏》,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此以《左氏春秋》為解《春秋經》之傳,是易名為《春秋左氏傳》矣,故大體據歆《七略》撰成之《漢志》遂著錄《左氏傳》,《漢書》亦多處稱《左傳》,而歆與其弟子鄭興合著《春秋左氏傳條例》及《章句》。”(《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序疏證》第32~33)在漢代,以《左氏春秋》稱呼《左傳》是一個普遍現象《左氏春秋》之名先於《春秋左傳》,也是一個不可否認的歷史事實。但是,從《左氏春秋》之名,是否就可以說《左氏春秋》不傳《春秋》,卻是另一個問題。

 

  如果只是從《左氏春秋》的書名來論說不傳《春秋》,未免不能令人信服。所以,劉逢祿還從《左氏春秋》的文體等方面論證其與《春秋》無關。他說:“《左氏》舊文之體,如《春秋》前,則云'惠之二十四年',獲麟以後,則云'悼之四年',本不必拘拘比附《春秋》年月。自歆改竄,而舊文遂亂。……而《左氏》之真,不可複見,則其罪尤不可逭也。”(《廣膏肓》)劉逢祿以為《左氏春秋》原文的文體是以“惠之二十四年”、“悼之四年”等來表述的,與孔子的《春秋》不類,現存《春秋》日月相比附的文體是劉歆改竄的結果。他曾多次論及這一點:“左氏後於聖人,未能盡見列國寶書,又未聞口授微言大義,惟取所見載籍,如晉《乘》、楚《檮杌》等相錯編年為之,本不必比附夫子之經。”(《廣膏肓》)《左氏春秋》原本非傳經之體,只是相錯編年的史書,與晉《乘》、楚《檮杌》相同,同孔子的《春秋》毫無關係。而且,《左傳》的篇數與傳《春秋》的諸傳篇數不合,並多有附會的鄙倍之譚:“又歆以秘府古文書經為十二篇,曰《春秋》古經,不知《公》、 《谷》、 《鄒》、《夾》皆十一篇,乃夫子親授舊本,歆惟既造古經,故遂敢於續經書至三家分晉,尤妄作之顯證。其傳中則附會魯君子左丘明之語,多設為君子曰、書曰云云,類多鄙倍之譚,聖門五尺童子​​所勿道,致唐宋以來攻《左氏》者,皆以為口實,則歆欲為《公羊》之蟊賊,先為邱明之罪人。”(《廣膏肓序》)傳《春秋》的《公羊》、《榖梁》諸書都是十一篇,而《左傳》則有十二篇,還有所續孔子《春秋》之後的記載,不僅篇數不合傳《春秋》各書的篇數,而且還有《春秋》所無的所謂續經部分。劉逢祿說:《左氏春秋》是左丘明“自為記事之史,故其書自魯悼趙襄而止,其為不傳《春秋》明矣”(《廣膏肓序》)。他特別指出《左傳》的續經背離經意:“孔子生卒,謹書於傳記,宜也;而附於經,則經為夫子家乘矣。夫子作《春秋》,遊、夏不能贊一辭,不識後有劉歆之徒狂悖如此。而賈逵、杜預誣及弟子,是深惑於'左氏親見聖人'之說也。”(《廣膏肓序》)劉歆的續經是狂悖之至,而賈、杜相信其說,就不僅附益了《左傳》,而且是對孔子弟子的莫大誣衊,把聖人之經​​變為了夫子家乘;《左傳》的內容又“多鄙倍之譚,聖門五尺童子​​所勿道”,如“妄生異說”,“好記瑣事”,“好言怪力亂神之事”(以上所引皆見《申膏肓》),不僅不傳聖人微言大義,而且有許多地方直接與聖人之道相違背。這些都表明《左傳》是不傳《春秋》之書。

 

  但是,《左傳》是否不傳《春秋》在歷史上就有分歧。在朱彝尊的《經義考》關於《左傳》考的部分,除了前引懷疑《左傳》的內容外,還有大量歷代肯定《左傳》傳《春秋》的論說,而且這是劉逢祿之前關於《左傳》的流行觀念,較《左傳》不傳《春秋》更有影響。劉逢祿的《左傳》不傳《春秋》,也遭到李慈銘、陳澧、章太炎、劉師培、葉德輝與今人的批評。如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的路新生先生就撰文駁劉逢祿《左氏》不傳《春秋》之說,文中引用大量漢代經學的史料,而得出與劉逢祿截然相反的結論:“綜上所述,漢代的學者層中視《左傳》 '解《春秋》亦即''《春秋》者本數不勝數,且上舉張敞、嚴彭祖、翼奉、龔勝、杜鄴,均學出今文,他們亦明指《左氏》傳《春秋》。這樣,自從《左氏》傳衍,形成一''以來,從先秦到漢代便存在著一個未曾中斷的、視《左氏》為《春秋》之''的傳統。”(《駁劉逢祿<左氏>不傳<春秋>》)的確,劉逢祿由《左氏春秋》之名判定其不傳《春秋》,這與漢代經學史的實際是不相合的;尤其是漢代的諸多今文經學家都以《左傳》為解《春秋》之書,更是對劉逢祿的《左傳》不傳《春秋》的反證然而,劉逢祿的《左傳》不傳《春秋》乃是由《公羊》學家的家法出發,而排斥其異己的理論表現,並不是嚴謹的歷史考證。所以,並不能以其不合於經學史的實際,來否定劉逢祿此說。恰恰是有了《左傳》不傳《春秋》之說,才使劉逢祿的經學更具有《公羊》學的特色,也才使他的《公羊》學成為較為完備的理論。

 

  劉逢祿還從《左傳》的作者左丘明,來否定《左傳》與《春秋》的聯繫。關於左丘明,歷史上多有異說。對左丘明時代與身份的確定,對《左傳》的成書與性質認定有著直接的關係。一般都肯定左丘明就是《左氏春秋》的作者,但是,左丘明是否是孔子的弟子,與《論語》中孔子提到的左丘明是不是一個人,卻有不同的看法。肯定《左傳》傳《春秋》的人基本上都以左丘明是孔子弟子,還肯定左丘明曾與孔子共觀《史記》,而以《左傳》不傳《春秋》的人,多認為左丘明非孔子弟子。劉逢祿認為,左丘明不是孔子的弟子,也不是《論語》中提到的左丘明,因此,“無所謂(孔子)與丘明共觀史記之說”(《廣膏肓》)。他根據《左傳》舊文有“悼之四年”,而斷定左丘明是魯悼公之後的人,“邱明蓋生於魯悼之後”,“魯君子左丘明非《論語》之左丘明”(《廣膏肓》),其身份是戰國時期的一位良史。他說:“左氏以良史之材,博聞而多識。本未嘗求附於《春秋》之義,後人增設條例,推衍事蹟,強以為傳《春秋》,冀以奪《公羊》博士之師法,名為尊之,實則誣之,左氏不任咎也。觀其文辭瞻逸,史筆精嚴,才如遷、固,有所不逮,則以所據多春秋史乘,及名卿大夫之文,固非後人所能附會。故審其離合,辨其真偽,其真者事雖不合於經,益可以見經之義例。如宋之盟,楚實以衷甲先晉,而《春秋》不予楚是也。其偽者,文雖比於經,斷不足以亂經之義例,如展無駭卒而諡,單伯為王朝卿,子叔姬為齊侯舍之母,鄫世子為魯之屬是也。事固有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餘欲以《春秋》還之《春秋》、《左氏》還之《左氏》,而刪其書法凡例,及論斷之謬於大義,孤章絕句之依附經文則,冀以存《左氏》之本真。”(《廣膏肓序》)

 

  左丘明是戰國時期的一位良史,其才能在司馬遷、班固之上,而《左氏春秋》是一部“文辭瞻逸,史筆精嚴”的歷史巨著,非後人所能附會。雖然有劉歆的改竄,但是,只要將左丘明的原書與劉歆所添加的書法凡例等分開,就可以離之雙美,而存《左氏春秋》之真。劉逢祿此說雖有讚美史書的《左傳》之義,但肯定左丘明是一位戰國時的良史,也就否定了左丘明與孔子的關係,而肯定了《左氏春秋》是一部史書,自然也就不傳《春秋》了。劉逢祿不止一次地自許,他的發明《左傳》不傳《春秋》,不僅是《公羊》的功臣,而且更是有功於《左傳》與左丘明。因為有了他的這一發明,才使《左氏春秋》得以重見天日,恢復其本來面目。

 

  三、攻劉歆作偽

 

  劉逢祿認為,原本不傳《春秋》的《左氏春秋》變為《春秋左傳》,並被認為是解經之書,這一切都出自劉歆的作偽。劉歆與《左傳》的關係,在《漢書》中有二段最重要的記載。其一是《漢書·楚元王傳》:“及歆校秘書,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歆大好之。時丞相史尹咸以能治《左氏》,與歆共校經傳。歆略從咸及丞相翟方進受,質問大義。初,《左氏傳》多古字古言,學者傳訓詁而已,及歆治《左氏》,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歆以為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谷粱》在七十子後,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 ……及歆親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於學官。哀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諸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太常博士,責讓之。”其二是《漢書·王莽傳下》:“公孫祿曰:'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

 

  劉逢祿以為以上二段記載,一正一反,就是“今本《左氏》書法及比年依經飾《左》、緣《左》、增(左》”,為劉歆所為的“明證”(《廣膏肓》)。張廣慶的博士論文《劉逢祿及其公羊學研究》第6章第3節,將劉逢祿所說的劉歆作偽歸納為4個方面:一曰易舊名《左氏春秋》為《春秋左氏傳》,使《左傳》從名稱上依附《春秋》;二曰增竄《左氏》之文,如書曰、君子曰、五十凡例等,使《左傳》從形式上得以與《春秋》相比附;三曰偽作續經,《公羊》、《榖梁》的經文皆為242年,而《左傳》經文有24(其後還有哀公17年到26年有傳無經的部分);四曰偽託《別錄》,偽造《左氏傳》之授受。此論較為全面地說明了劉逢祿所言劉歆作偽的主要方面。

 

  在這4個方面中,劉逢祿談得最多的是第二個方面,即對《左傳》的增竄。這也是他認為劉歆作偽的要害所在。劉歆的增竄主要是襲用《公羊》的義例,以《左傳》與《春秋》進行經傳的附會,一方面以造成《左傳》解《春秋》的假象,另一方面則是企圖“迷”、“亂”《公羊》的義例。故劉逢祿說劉歆:“欲迷《公羊》義例,則多緣飾《左氏春秋》以售其偽。(《廣膏盲》)僅在《廣膏肓》的隱公篇中,劉逢祿就有多次指斥劉歆的“迷”、“亂”《公羊》義例的記錄:“欲迷張三世及誅得臣之義,實則襲其義,似是而非者也”;“未王命云者,欲亂以《春秋》當新王之義也”;“欲以迷《公羊》不與夷狄,及責不死位之義也”;“欲迷疾始滅之義”;“欲以迷《公羊》賊不討不書葬之例耳”。這些指責涉及到《公羊》學的張三世、《春秋》當新王、異內外、疾始、賊不討不書葬等例,而這些義例都是劉逢祿認為最重要的義例,多屬於三科九旨或是與其相關的內容。可見,劉逢祿的攻劉歆作偽,也是緊緊圍繞《公羊》學的三科九旨來進行的。劉逢祿在斥責劉歆的這些地方,還往往以“此類釋經皆增飾之遊詞,不可枚舉”、“此類皆襲《公羊》,而昧其義例”等語,來說明劉歆的作偽帶有“類”的普遍性。

 

  此外,劉逢祿還較多地指斥《左傳》的君子曰、凡例等為劉歆的偽造。他說:《左傳》“凡引君子之雲,皆劉歆所附益,以附會《史記》魯君子左丘明之語”。這是一個全稱判斷,將《左傳》的所有“君子曰”都視為劉歆的作偽。因其是作偽,所以《左傳》的“君子曰者,皆歆所空衍也,不然,何遊談無根若是”。他說:“朱子以左氏所述君子曰皆鄙陋”,但惜其“不知皆劉歆所偽託也”,“凡例皆附益之辭”,“凡例之謬,不勝舉也”(以上皆見《廣膏肓》)。凡例與君子曰一樣,都是毫無可取的,應該完全否定。劉歆臆造的“不赴告,故不書;不行禮,故不書即位之屬,使宋以後謂《春秋》第據赴告之文,別無褒貶,則不特邱明之罪人,尤為聖經之蟊賊矣”(《廣膏肓序》),不但破壞了《左傳》的本來面目,更危害了聖人典籍的正義。“不但疑惑當時學士,而並疑惑萬世之學士也”(《廣膏肓》),造成了漢以後的微言大義不得講明的嚴重惡果。

 

  劉歆所以要偽造《左傳》,劉逢祿認為有兩個原因。第一,從學術上說,是使《左傳》能夠得以依附《春秋》,以求立於學官。他說:“今《左氏春秋》所有君子曰、書曰云云,及續經之類,皆歆所竄入,以解《左氏》不傳《春秋》之說。”(《廣膏肓》 )劉歆的作偽是為了回應《左傳》不傳《春秋》的責難。對於此點,杜預《春秋釋例》早有明說:“邱明之傳,月無徵文,日之為例者,二事而已,其餘詳略,皆無義例也。而諸儒溺於《公羊》、《榖梁》之說,橫為《左氏》造日月褒貶之例。經傳久遠,本有其異義者,猶尚難通,況以他書驅合《左氏》,引二條之例,以施諸日無例之月,妄以生義,此所以乖誤而謬戾也。……先世通儒而乖妄若此者,由於《左氏》與《公​​羊》 《榖梁》闕闕者,謂《左氏》不傳《春秋》。世無盟主,聽斷可惑,假取二傳以救當時之事,然亦後進君子所當悟思也。”但是,杜預與劉逢祿之說有很大的不同:杜預之說是為《左傳》作辯護,言其合理性,而劉逢祿則是指責劉歆的破壞聖經。同時,劉逢祿還指出劉歆的以《左傳》依附《春秋》,是為了立於學官。在漢代,只有被立於學官,才算是得到漢王朝承認,也才可以設置經學博士,招收博士弟子員,享有俸祿。司馬遷在《史記·儒林傳》中就一針見血地指出,漢代經學到武帝時的百餘年能夠出現極其興盛的局面,就是利祿使然。劉逢祿的指責劉歆,也帶有司馬遷斥責當時學人追逐利祿的含義。

 

  第二,從政治上說,則是為新莽篡國製造輿論。劉逢祿這一方面的指責,僅在《廣膏肓》中就多次出現,如說:“如歆之事莽,真漢之帝族哉”,“歆視餘分閏位為正統,宜其為國師嘉新公矣”;並二次說劉歆之偽是“真莽國師之言也”劉歆本是西漢皇室,卻投靠篡漢的王莽,在莽新被封為國師嘉新公,所以,劉逢祿諷刺他“真漢之帝族哉”,這是反話正說;更多的是直接指責他投靠王莽,在《左傳》中製造為王莽篡國奪權略述劉逢祿對《左傳》的攻毀的理論。這一指責不僅是對劉歆人品、人格的譴責,而且也說明劉歆作偽在政治上的齷齪骯髒。劉逢祿還進一步指出,劉歆的這些偽竄對後世的危害極大,如所謂“歆之黨賊養亂也,甚矣”;“若然,則《春秋》止為阿諛縫君者之藉口耳”;“自偽書法出,而國忠促哥舒之戰,秦檜掣武穆之柄,禍有不可勝言者矣”等(以上皆見《廣膏肓》)。劉歆的作偽不僅危害當時,而且流毒萬載。

 

  劉歆作偽是為了迎合王莽,在東漢劉歆之徒賈逵等人又作偽以迎合劉氏。《左傳》文公十三年有“其處者為劉氏”之文,劉逢祿認為:此為迎合漢室之文,“亦歆之徒附益也”(《廣膏盲》)。“歆之徒”雖未明言何人,實指賈逵。《後漢書·賈逵傳》就有賈逵依《左傳》,附圖讖,以證劉氏為堯後之說。唐孔穎達《春秋左傳正義》就曾疏證:“傳說處秦為劉氏,未知何意言此?討尋上下,其文不類,深疑此句或非本旨。蓋以為漢世初興,損棄古學,《左氏》不顯於世,先儒無以自申,劉氏從秦從魏,其源本出劉累,插注此辭,將以媚於世。明帝時,賈逵上疏云:五經皆無證圖讖明劉氏為堯後者,而《左氏》獨有明文。竊謂前世藉此以求道通,故後引之以為證耳。”孔穎達以為此文本為劉歆在王莽當權前所犀入,原本是為西漢劉氏製造血統的高貴性,賈逵不過是引以為說,而劉逢祿則以為是賈逵所犀入。故曰:“賈逵之徒曲學阿世,扇中壘(指劉歆)之毒焰,鼓圖讖之妖氛。”(《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敘》)劉逢祿於此條材料不講劉歆作偽,不過是要突出劉歆的獻媚新莽,對宗室的背叛,並說明劉歆及其後徒的偽作,都是為了迎合當時的最高統治者,完全是出於卑劣的政治動機,毫不可取。這樣,劉逢祿就分別從學術、政治兩個方面根本否定了劉歆的作偽,也完全否定了《春秋左傳》的價值。因此,劉逢祿儘管對鄭玄之學還較為推許,卻在《申膏肓》中對鄭玄的《針膏肓》,總是一一予以駁斥,以實證《左傳》之非。

 

  劉逢祿不僅以《左傳》為劉歆的偽作,還將古文經學在禮制上所依據的經典《周官》,也說成是劉歆的偽作。《申膏肓》就二次言及這一點:“《周官》、《左氏》同出劉歆……而杜氏短喪之說遂以污經蔑禮矣”,“《周官》亦出劉歆,何氏所不信”。此外,劉逢祿還以《逸書》十六篇亦出於劉歆,“未必出於孔壁,劉歆輩增設之,以抑今文博士耳(《劉禮部集》卷4《釋禮制中》),序魏源的《詩古微》又否定古文經的《費氏易》等典籍。這說明劉逢祿雖以否定《左傳》為中心,但對整個古文經典都是否定的。以《左傳》為代表的古文經學在漢代興起,儘管劉歆是一個關鍵人物,但是,也與東漢初年的一批古文經學家的努力有密切關係。為了徹底地否定《左傳》,劉逢祿在講劉歆作偽之時,也將東漢初年治《左傳》的代表性人物鄭興、賈逵等說成是劉歆的後繼者,說他們也對《左傳》有所附益如說:“自劉歆等妄附書法,而鄭()、賈()、服()、杜()紛紛聚訟”;“今《左氏》書法、凡例之屬, ()興亦有所附益矣”;“自賈逵以後,分經附傳,又非劉歆之舊,而附益改竄之跡益明矣”(以上皆見《廣膏盲》)。由劉逢祿的這些論說來看,他的攻劉歆作偽,實帶有否定整個古文經學的含義。漢代的今文經學之爭都是圍繞著《公羊》、《左傳》而展開的,劉逢祿的以《公羊》否定《左傳》,既開啟了清代的今古文經學之爭,更由此引發了此後以否定《左傳》為重點的疑古辨偽思潮的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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