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5-02 07:08:21bigbearlin

情書三

Miss 5F:
  突然寫信給妳,真的很不好意思,想必妳一定很納悶,怎麼會有一封沒貼郵票的信塞在妳的門縫,也一定很想知道是哪個怪人寫這封信。別擔心,我不是壞人,其實我們幾乎每天都見面,每天早上我從七樓坐電梯下樓,而妳會在五樓走進電梯,然後妳從一樓出門去上班,我從地下室開車出門去上班;到了晚上我從地下室要回七樓,也常常遇到妳要從一樓回五樓,所以我們幾乎天天見面,只是我們從來沒說過話,只有點個頭當作打招呼而已。
  就因為我們從來都沒說過話,讓我很多話沒辦法說出口,只能用最傳統的方式:用寫的。因為用寫的,真的很方便,可以讓我把想說的話,一次全說完,然後還可以細細審視,看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要修改,只不過我連跟妳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那來的膽識親手把信拿給妳呢?所以只好悄悄把信塞到妳門縫了,請妳原諒我的畏縮。
  其實我本來不是那麼畏縮的人,平常在工作上,我常需要認識很多人,應該說我的工作就是不斷和陌生接觸,從五年前來到這城市工作開始,我就不斷和一個又一個的陌生碰面,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公司、陌生的上司、陌生的便利商店,但是那時候的我還很有熱情,將一個又一個的陌生轉化成熟悉,只是慢慢的熱情退卻了,陌生也變得沒什麼關係了,一切都習慣了,對陌生的感覺習慣了,以前我會記著每一個同事的名字、生日,甚至是他們孩子的生日,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五年前樓下便利商店晚班的大學生名字,只是如今我連自己助理的中文名字都不記了,便利商店新來的店員在我腦海中占著和自動販賣機等值的記憶空間,每天一樣業務性質的秘書笑容、一樣溫度的熱麥茶、等待一樣微禿的中年陌生客戶,這些陌生都是一樣的…妳感覺得到嗎?陌生是如此密集的圍繞著這城市,使得陌生一點都不陌生,當然陌生的本質並沒有改變,始終還是那樣的低溫、表面光華、有著無機的厭惡滋味。
  這是一種很不好的現象,雖然本質不變,但因為知覺辨識的疲乏,使得陌生和熟悉很難分辨,漸漸連熟悉也被視為陌生了,最終一切都成為陌生了…
  當然妳也是陌生,但並非那已經一體化的陌生,是有所不同的陌生,在陌生之中,妳的陌生存在是相當與眾不同,雖說是陌生,卻是一種令我懷念的陌生,在很久以前我曾遇過許多這樣的陌生,那時的我還有著把陌生化為熟悉的熱情,所以妳勾起了我的回憶,縱使妳從來不曾出現在我的回憶.
  當然我不知道在妳心中,我是怎樣存在著,但我知道妳的存在對我而言,是近於村上春樹所說的100%女孩一般,必須鼓起勇氣,拍一下妳的肩膀,如果僅僅只是擦身而過,雖然印象深刻,但總是會漸漸淡忘,之後再遇上一個80%或75%的人,然後結婚…生子…慢慢衰老到已經不再可能有任何熱情的時候,在某一個冬天失眠的夜裡,瞬間閃過年輕時在電梯裡與妳的每天相遇,唉….衰老的我想起了那個100%女孩了,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了…我還能記得她的洗髮精香味和包包上掛著的愛情御守呢…真是太悲慘的成人回憶啊!所以我寫了這封信,或許不會有什麼刻骨銘心的後續發展,但起碼回憶中能夠有個開始。
  謝謝妳看完了這封信,真的!就算沒有任何回音,只是寄出這封信,就讓我很開心了!真的!
Mr. 7F
第二天早上,電梯裡。
「那個…七樓先生…」
『啊!?是…我是七樓先生。』
「今天晚上如果可以的話,一起吃飯好嗎?我也都是一個人吃飯。」
『嗯嗯嗯!謝謝妳,五樓小姐。』
「不會,那我先走了喔!」
電梯一樓開門,今年長期盤據在這都市的寒流開始回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