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8 17:56:30亞亞

小雛菊5

「小雛菊,要不要玩一把?」蘭姐叼著煙,手摸著麻將,笑著跟我說。

「我不會。」而且也不想,到了杯水給蘭姐,我站在旁邊。

「你喔!還要跟華成鬧多久?他三天兩頭來我家,快煩死我了。」

趁著牌友還沒有來,蘭姐拉住我,問著。

  「我沒有鬧,只是不想拖累他。」我到蘭姐家來已經快一個月了,

那天我帶著傷,顛簸的衝出酒店門口,差點被計程車撞上,

幸好蘭姐剛好路過,把我帶了回去。

我就住了下來,我怕,我怕再看到李華成那張憤怒的臉,怕他又揮手打我…

「怕拖累他不是躲他,你要學會變強一點,像我一樣。」

蘭姐挑了挑柳眉,說著。

  「我學不會,第一次想學,又給歐景易惹了麻煩。」

那條怵目驚心的血痕,我還沒忘。

  「是華成太急了,沒關係,你就跟著我,會懂得。」

她看錶,「怪了,怎麼三個都遲到?」

  「蘭姐,歐景易跟我說,華成不但要防外人,連自己人也要防,什麼意思?」

  「就說你純!華成才二十,就爬到今天這各位子,當然有人不服他了。

像范東那扶不起的丫斗就是一個例子,要不是看在他是龍哥的乾兒子,

我也想給他幾巴掌。」

她喝了一口水「所以我說你要變強,不能靠李華成還是歐景易那些人護你,

誰知道,那天一個造反,把你綁去了也說不定。」

「歐景易不會。」

  「丫易那小子是不會,別人呢?…」突然,蘭姐不說話,

我正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她比了比嘴唇要我襟聲,然後站起來輕輕的走到門口。

  看著她的樣子,我閉上的嘴,仔細看著門口,沒有看到人,卻聽到聲音,

男人的聲音、很多男人的聲音…

  「糟了!」蘭姐低叫一聲,拉著我進廁所,把放在儲藏室的兩把水果刀拿出來。

  「做什麼?」我接過水果刀,顫抖的問。

「我忘了這裡是宋貴的地盤,要死!」

她扣上外套釦子「小雛菊,沒砍過人吧?」我搖了搖頭,

看著蘭姐,她突然無奈的一笑

「眼前也沒有,跟了龍哥就學會了‥因為我不想做包袱。」

  包袱?蘭姐以前也是包袱?我看著她纖嫩的手,

和幾絲皺紋的眼角…她的臉突然有一點滄桑‥

  「走,記住,見人就砍!你想活,就得狠!」

她拉著我,我顫抖的搖搖頭,定在原地,不趕動。

蘭姐又開口「你不走,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還是搖頭。

  「你是李華成的女人,我是龍哥的女人,被抓到,最好得結果是被輪姦,

最壞會要了華成和龍哥的命。」

她口氣好淡…淡的好像這都不是一回事。

會要了李華成的命我不要,我不要做包袱‥

  「為了你的男人,拼命吧。」說完,

她打開門衝了出去,果然門外已經有人了,蘭姐罵了一聲,

劈頭狠狠的就是一刀,尖叫聲,一人倒下‥

  我們拼命的往門口跑,突然一人攔的出來,抓住我的衣領,我開口叫,

只聽到蘭姐喊了一聲「為了李華成!」她也被一個人拎住。

  為了李華成、為了李華成!

  我閉著眼睛,回頭舉起手上的利器。

  刀落血,沾滿了我的手…

  抓住我的人,叫了一聲,放開手。

他大概沒想到,小雛菊‥也沾血。

  我衝到蘭姐身邊,推開她,抓住蘭姐的人拿著打破的酒瓶砸了下來,

我只覺得背上一陣刺痛,差點昏過去。

  蘭姐扯開了那個人,拉起我沒命的跑。

我的意識早就模糊了,支持我奔跑的是

那句在我耳邊環繞的「為了李華成…」

「為、了、李、華、成…」



蘭姐逃開了。我並沒有…

  我昏了過去,發生什麼事,我全忘了…

  我記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不是我的衣服,是歐景易的…歐景易的衣服下,

我是赤裸的。

  他抱著我,眼睛帶著淚‥一聲又一聲的跟我說對不起。

  我只覺得滿腹劇痛,背也抽痛著。

  「小雛菊,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哭了,歐景易跪倒在我身邊,抱著頭大哭。

他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歐景易,李華成呢?」我勉強坐起來,拉緊身上的衣服,無力的說著。

  「成哥帶令一批人去找你…」他們分成三批人,整個高雄的找。

  「歐景易,帶、帶我回去,不要‥不要跟成哥說‥」話到此,我淚掉了下來,

站了起來,我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外,門外站的是歐景易的手下。

他們全部一臉憤怒、又不敢說話…

  「我是不是你們嫂子?」我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說著。

  他們全部點頭,一下又一下堅決、肯定…

  「好,今天的事,除了我們,沒有別人知道。」我不想再…拖累李華成了…

「嫂子‥」他們開口,敢怒不敢言。

「答應我‥」他們含著淚,點點頭。

誰說,黑暗裡沒有光芒?這些人的義氣,就是光芒‥

「歐景易,帶我回去吧,我好累了…」話說完,

我身子倒了下去,再一次意識模糊。



「雛菊姐,外面有人砸場子,」辣椒走到我前面,一臉不安的說「成哥不在…」

  「不用找了,叫小四那邊人過來,我去看看。」

我站起身子,甩了甩捲燙的長髮,拉了拉上衣的細肩帶,

拉直了黑色的皮褲,帶著小辣椒,往樓下走‥

耳上的銀環、十二個耳洞,清脆的響著…

  腳上的細跟涼鞋,踏著樓梯,傳出一陣陣清亮的腳步聲…

  那一年,我十八歲,是李華成的女人…他的女人。

  不再是包袱‥不再是用手一折即斷了柔弱雛菊…



「等一等!」打到這,我揮了揮手,要小雛菊停下來。

  「嗯…」她再度抽了一口煙,淡淡的回應。

  「你抽煙,也是那個時候的事嗎?」我看著煙灰缸裡躺著十來隻的煙蒂,

小雛菊的煙量很大,抽的也很快。

  她搖了搖頭「不是…他從來不讓我抽。」她看了一眼煙,眼神裡流露出傷心。

  「他自己不是也抽,怎麼不讓你抽?」儲存,打開新的檔案。

  「男人都這樣,他們做的事,不一定讓你做…」猛然,她吸了一口煙,

然後吐出了個煙圈「他們抽煙,會不讓你抽,」

她再度吸煙「他們能出軌,卻不讓你出軌…」她的話,

很遠,讓人感覺不出存在‥。

  「出軌?」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訝異的看著小雛菊,

他們倆總是那麼近,那麼需要對方,仰賴著對方的氣息而活…怎麼會出軌…

我看著她想從她無神的

雙眼裡找出答案,但是…除了空洞,我看不到其他…



我從浴室走出來,李華成坐在床上吐著煙,看著我。

  「今天比較早回來?」我脫掉圍巾,背對著他,找起我的衣服。

  他走到我身邊,手摸上了我的背,

我轉頭對上了他明亮的眼睛「不用摸,醜死了。」

我背上有疤,一條一條的疤,我也忘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

回頭,套上他掛在椅子上的襯衫。

  他雙手把我一圍,把頭埋在我頸間,淡淡的說「還疼嗎?」

  有一煞那,我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

我還是緩緩的回頭,笑著看他「還不都是為了你。」

  他眼神黯然,看著我。

摸著我的卷髮,又問「還是不懂,為什麼燙頭髮?」

  我沒有說話,我自己也是不懂,為什麼燙了頭髮。

  「別問了,我還是你的雛菊,諾~這玩意兒永遠洗不掉的。」我拉開襯衫,藉

著燈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豔黃的雛菊…我十四歲那年刺上去的菊兒。

  他看著那朵菊花,眼中閃過一個不易察覺的痛苦,吻上了我。

  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

  那一吻,有點變質…像一個沒有了愛的吻,只有慾望的吻…



我們變的常吵架,他也不在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我自嘲,那是因為我長大了,不用他保護了…

  今天,也跟以往一樣,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門。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他離開。

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關了燈…我上了床。

再一次躺在這張只有我的床上。

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流言,早已滿天飛,我並不是沒有聽過,

我只是不想求證,我只是很累罷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閉上眼那一瞬間,腦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給了他。

記得那年,我在巷子裡發現他,被打的根豬頭一樣;

記得那年他帶著嘲謔的笑,把脖子上的項鍊給了我。

記得那年,我在飆車場鋮鴠L;也記得那一年,

我離了家和他私奔,尋找我的幸福…尋找我要的幸福‥

  沒有溫度的房間,月光從窗前灑了進來,晶瑩剔透的淚從我眼角流下。  

  只有你‥讓我有活著的感覺…

  我閉著眼睛,腦中浮起李華成的話。

  是嗎?

  我問,卻沒有答案。

  「雛菊姐…外面兩個瘋丫頭吵著要見你,趕都趕不走‥」

辣椒探了探頭,半掩著門,小聲的問我。

  「誰?」我懶懶得眨了眨眼睫毛,淡淡的問著。

  「她們…她們說是,說是…」小辣椒結巴著,不敢說。

  「說什麼?」我睜開眼睛,不在意的問。

  「她們說其中一個‥女生說是成哥的…的…女朋友…」

小辣椒用很小的聲音,抖著說。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嘴角揚上了殘酷的笑容。

  好啊,我這正牌夫人沒去興師問罪,她到找上門了?

  難不成,她要來控訴我第三者?

  我笑了,冷冷的笑著。

  站了起來,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人。

紅捲的頭髮,銀色的小可愛,紅色的皮褲,

上翹的眼睫毛,紅鮮的雙唇。

  「讓她們進來。」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麼,能迷住李華成‥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再門開那一剎那,

我轉過身,腦海裡已經出現最殘酷,最不堪入耳的話‥

  帶著笑,我轉過身‥

  在看見進門的人兒時,我的笑…狠狠的、冷冷的、僵在我臉上‥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自己…

  五年前的自己…

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

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胭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

  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的看著我…

  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

  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

  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了一個笑「名字?」

  「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

  「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說著。

  「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是你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

她笑了。我也笑了。

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

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囂張…

「你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問著。

「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

  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你好不要臉,你當你是誰?你不過是成哥的玩具,

她碰不到嫂子時拿你發洩得玩具!」

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

  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你愛他?」

  「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的說。

  「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你愛的多。」

我淡淡的說著,心裡的痛,無法形容

「 就是因為愛,我才對你的是默默不問,你當我真聾了?還需要你來提醒我?」

  她不說話,悶哼一聲。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你們,為什麼來找我?」

看著莫莉倔強的臉,我似乎明白了「還是‥你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

  她不說話,不說話。

代表默認了…

  「你覺得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我一字一字帶著痛問著。

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的說「你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成擋的」

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煙蒂燙的。」

我撥開流海「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她瞪大眼睛,

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

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華貴…

  「驚訝吧?」穿上衣服,

我坐了下來「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

我指了指心「 你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少,五年!

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胎過至少三次,還有…」

我探了一氣「我還被強暴過…」

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

  「你如果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我讓給妳吧,我真的累了…」

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

不想再說話「你走吧,李華成不在高雄,他回來,我會叫他去找你的…」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小辣椒的催趕下走出廂房。

門關上了,我的淚,也掉下來滑過臉龐,

滑落下巴,順著胸口慢慢的滑下,像把利刃狠狠的割開我的心…



我呆坐在廂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

這裡、和家裡有什麼不同?

  門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我睜眼看著,

認出來是歐景易…

「我聽辣椒說了。」他手上的煙蒂露出紅色漱鶗

「還好吧?」他走到我身邊,問著。

  「歐景易,今晚哪裡飆車?」我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作什麼?」他拈熄煙,口氣裡帶著訝異

  「帶我去飆,我想吹風。」

  「小雛菊,我已經二十四了,不飆機車了。」

  「我才十九,認識你們那年,你們也才十九。

你帶不帶我去呢?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起身,準備離開房門。

  「你真是…算了。我call人。」



今晚,飆車人數很多。

  一大半,是要來看歐景易的,

令一半是想來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雛菊飆車。

  我跨坐在機車上,帶著安全帽,歐景易則不滿的抓住車頭,

在狂風中喊著「我載你!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讓你出事。」

  我撇開他的手,催緊油門,煞車一放,讓機車像扥僵的野馬,飛奔而去…

  風很大,刺骨的在我身邊飛哮而過。

我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

那年,我是在這條路上撲進李華成的懷抱…

  那年,他是那樣倉皇的拋下機車‥那樣叫著我的名字。

  淚像斷線的珍珠,在夜裡,灑滿空氣,灑滿我的臉…

  視線模糊了,我只覺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頸上的項鍊,

項鍊勒得我喘不過氣,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脫…想解脫。

  迎面而來的車子發出巨大的喇叭聲,刺眼的車燈讓我爭不開眼,

我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腦海裡,

浮出李華成當年戲謔的笑,和那句「小雛菊,你是我的,懂不懂?」

  我懂…可是你呢?李華成,你怎麼不要我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了?

  手一放,車身飛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

  淚、血灑在中正路上…



我居然沒有死…

  睜開眼,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藥水味。

  坐在我身邊,一臉憔悴的,不是李華成,是歐景易‥

  他說,我昏了三天,他已經打電話給李華成,要他趕快回來。

  回來心…還在嗎?

「小雛菊,大哥在樓下!」歐景易走進來,看著我。

  「不想見,告訴他我睡了…」我閉上眼,

不想見到那張讓我朝思暮想,卻又隱隱作痛的顏容。

  歐景易沒有說話,他悄悄的和上門,隔著半開的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