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60后的十八岁
阅读(2488) 评论(52) 发表时间:2009年04月28日 12:56
有人说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是社会的中坚,有人说我们已经集体OUT。
我即将不惑,不惑的意思之一就是主动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再喜欢无谓的争论。
我直到今天仍然相信,尽管十八岁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独立,但每个遽然降临的第一次都可能决定未来的命运。
十八岁,我终于摆脱了家长的束缚,很自信地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远行。那时,大学校园的广播站为我们这些新生播送的是一篇激情昂扬的散文,名叫《天之骄子》,很鼓惑人心,搞得很多同学都将当国务院总理当成自己奋斗目标,您如果安排他当个部长他肯定当成一种侮辱跟你急。
为了解一下自己未来的办公地点捎带脚见识一下北京的伟大,我会首先跑到天安门广场照相留念,留影时的衣着、神态都和今天的农民工没有两样。
我记得那时多数同学的家境都很一般,每天都饥肠辘辘的样子,只能自封为精神贵族,开始写诗。
十八岁,我在诗中宣布:我为命运当掉了棉裤,命运带给了我什么。那时我觉得整个世界就是一个任意驰骋的舞台,年少轻狂而不修边幅。没想到20年后,多数不想当总理的大学毕业生当掉棉裤有时竟然只是为了一份薪水低微的工作。
十八岁,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人,只知道听从内心的召唤,任兴趣像野草般自由地疯长。因为我知道大学的氛围和老师推荐的课外书都很重要,惟独通过课本学不到真正有价值的知识,于是开始理直气壮地逃课。
十八岁,我突然觉得无法与高年级的同学交流,因为他们沉醉于佛洛伊德、尼采、卡莱尔以及兰波、马拉美。那是个西方思潮泛滥的年代,许多人都在玩深沉、包装得像学富五车的哲人,我为了摆脱突如其来的严重自卑,便天天到图书馆看这些很艰涩但很时尚的东东,没怎么看明白,但引用他们的警句欺世盗名也就够了。若干年后,当我明白那些书是经典,会使自己获益终生时,时代阅读大潮已经全面向功利化和消遣化投降,这些昔日的思想巨人要靠演艺明星代言才能在图书市场惨淡求生了。
十八岁,运气好会遭遇一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爱情,尽管很柏拉图。但活在伟大理想中的我不会珍惜,直到失去才会发觉那份感情是如此纯洁。如果人缘足够好,还可以通过在北京同学家中看A片完成真正意义上的性启蒙。现在直接看电视就行了,目前在大都市,十八岁不未婚先孕就已经很对得起爸爸妈妈了。
十八岁,我开始明白每月给我寄生活费的家长很辛苦,开始萌动了要独立生存的冲动,便开始四处找校园热门话题写作,然后拿着点灯熬油写的各类作品到报刊杂志登门投稿,被不断拒绝也被更多好人鼓励,每一次稿费的来临都换来一次生活质量的改善,一年后,我的日常生活接近自给自足。
十八岁,我要学着自己对很多重要问题做判断,首先要向所有师长传授的经验说不。若干年后,我看到美国作家约翰.韦恩写的一本名叫《打死父亲》的书,对这种成长的叛逆描绘得相当传神。只是若干年后,我历尽沧桑,才明白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还是最初这些烦你的人。
十八岁,我觉得人生有无数明天组成,即使犯过再多错误都有机会挽回。直到发觉生命竟然是一张来自拉登的机票,单程的。种种难以抗拒的时光雕琢让我无奈慨叹:自己向往原野,怎么每次走到的都是马厩。
我便相当怀念十八岁那闪亮的日子——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关于伤痛、关于奋斗都那么明澈而纯真。
(谨以此文献给"五四"9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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