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15 01:16:41好瑪姬

分析比較《雁南飛》、《兵士歌謠》和《伊凡的童年》

自1952年史達林死後,蘇俄電影在描寫戰爭類型片,漸而出現了許多不同於以往政府教條式的政治宣導片,這類型較具爭議性的修正型戰爭片(revisionist war film),可以從這三部較具代表性的戰爭類型片對戰爭描述的探索大概可以推知,在這段電影解凍期,導演們對戰爭意義的不同詮釋,是帶著什麼樣的視角與看法?從這個歷史背景下去分析這三部電影對蘇俄電影有著什麼樣開拓嶄新的意義,或許是比較好的途徑。


這三部片對戰爭主題的切入角度其實都是悲劇性的。《雁南飛》一片從愛情事件的描寫展開,最後結束於男主角為戰爭殉葬女主角從漫長等待到感情破碎;《兵士歌謠》也是類似《雁》一樣,男主角都是「英雄式」(heroine’stragedy)的為蘇維埃壯烈犧牲,女性角色(家鄉的母親)總是苦苦等待,盼望一線希望生機。在當中不證自明的是,我們可以從「愛情」、「親情」這種人類自然強烈的情感「對比」戰爭的荒謬,於是同理心自然產生,使我們不禁納悶戰爭的意義到底何在?例如《雁》一片中女主角Veronica心碎與男主角的表弟不得已結婚後,不斷自責,形同槁木無神,狂奔於樹林之間,當中她就曾問住在家中的那位歷史老師,“What is the meaning of life?”歷史老師竟也回答“Someimes I’m wondered
myself.”說來心戚戚焉,個人的幸福追求,無奈於國家戰爭的無情的需要,都要悲劇式的結局才能完成,《兵》中士兵短遇相逢的少女,幸福的幻覺也是曇花一現、稍縱及逝的。親情上也如同愛情,在《兵》一片開頭的以倒敘法的序言旁白,就也深深道來“這個對國家而言的解放英雄,對她(兵的母親)來說也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子。”於此,這種扣緊人性感情事件的內容,來切入戰爭這個無情殘酷的議題,更能讓觀眾以主角的視角體會戰爭的荒謬。


但是,不得不提的是《雁》一片最後還是墮入詮釋戰爭額外較虛假的一面。男主角離去的民眾送別遊行對女主角Veronica是殘酷無希望的,經過了一連串的懺悔、疑問與自省,聽到了死訊還抱著一絲希望的的她,居然還可以再聽到政府為勝利光榮和鼓勵犧牲壯士應還抱持著希望的演講,化淚為喜(或許可以對照再此之前Veronica在心碎尋死時,還可以救起了一個跟男主角相同名字的男童,轉難過為安慰),一起為蘇維埃的重生感到新希望,不僅還是為了國家勝利目的,虛假了人性應該是很脆弱的一面。《兵》一片最後的處理就比較忠實,等待的母親依舊還是等待,雖然男主角Alysha最後也是壯烈犧牲,那種惆悵無奈和傷痛的情緒,還是可從士兵本來和他母親緊密濃烈的相聚情感到頭來苦苦等候卻還是一去不復返迸發出來。


對於《伊凡的童年》一片,這種情感與戰爭的對比衝突就顯得更格外成熟深刻。悲劇結局的需要,卻不像《雁》和《兵》一樣,是把壯烈犧牲描寫成英雄悲壯式的「崇拜」,少年的死雖然也是為蘇維埃,但是這種「受害者」的專一描寫,是個更無辜的「兒童」,於是如此,塔可夫斯基就能更抓緊這種人性傷痛,深深地刻下一刀。伊凡的出現絕對不是軍隊的驕傲和喜悅,他是他們的傷痛,當他涉水過河,他們全都跟著他受苦,他的早熟情感讓他們感受到他的苦痛。


除了伊凡這個殘酷戰爭「受害者」的角色性格和年齡特別能對比戰爭的
無情,本片最大的魅力和強度在於他主題的應用。《雁》和《兵》都是以一個簡單的愛情、親情事件鋪陳來側寫戰爭:《雁南飛》平舖直述描寫女主角心理從相聚分離一直到重生希望;《兵士歌謠》到敘旁白描繪士兵短暫假期中遇到人生中喜悅無常的小故事最後還是落空。《伊》片裡沒有浪漫的愛情與冒險事蹟,一切描寫都轉化為男孩伊凡的視角,以夢與現實交錯、回憶造成傷痛,透露出戰爭有點意味深長、恐怖卻真實的感覺。


塔可夫斯基片中衝突的運用,我想是建立在二元論中,也就是理想(Ideal)
和回憶(recollect)必會對應現實表象(phenomenon),也就是靠著理想回憶的夢境來認定現在的現實,就像柏拉圖理型論的洞窟理論」一般,經驗現實世界的事物是靠著善的光芒(也就是美好的夢與回憶)來映照出影子與定位的。伊凡在戰爭的處境中不斷夢見母親姊姊的笑容、兒時飛翔於林間、馬與沙灘細緻的氛圍,詩意與美好沐浴著他,一但夢醒來回到孤獨殘酷的現實,衝突對比感就產生,這種抽象感知的差距,讓我們比只是一般描寫分離和死亡更感到無比深刻的失落和難過。於是,《伊凡的童年》以最痛心的方式,與眾不同地表露人性對戰爭反應的那種脆弱與敏感,無議是戰爭類型片中獨樹一格的典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