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希望這是我的最後一個失眠夜晚。

每次從家鄉回來的情緒是複雜難辨的，在11000呎的高空，機身幾乎貼著一大片雲海而向北飛，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在左手邊，像是你從海上看著遠遠浮上的陸地，晴日的一個午後，無法分辨這次是離開或者回航。當飛機更向北，蘭陽平原在底下，櫛次鱗比的房舍，錯落在廣闊的綠原上，忽然我覺得像是顯微鏡下的晶圓表面，霎時幾年以來的工作與家庭孰重這問題，突然又陷入兩難。

祖父與父親的常居地面對著太平洋，兩父子在地下室並鄰而居，母親說的，不必另外裝冷氣，而且一次定好了四個未來的厝，這樣未來我們就不必麻煩地跑來跑去。祖母糊塗地以為六月是七月，而這樣的夏日，總是一年比一年熱的。對老人家來說，失去了所有的狗之後，剩下活力不足慵懶無比的貓咪們還在，我在想，多年前我一直預想的新生的力量，現在對祖母還有沒有意義。

女兒滿月之後，才開始吃飽後不睡。我們猜想初種種她不睡的原因，包括尿布濕了，太熱，四周太吵，又餓了，太太今天提出一個新理論，是四周太安靜。現在我們認為諼諼在嘴型歪一邊是要吃母乳，而捲起舌尖是要喝s-26，左手不斷抖動是還不夠量，雙手一起抖動則必須抱一抱拍一拍。
我們並不是想當皮亞傑，只是自得其樂地猜想，而想像力忽然又豐富起來吧。

有時
原本以為那只是三十歲前的 一點感覺
生活約化成一個 簡單的 公式
星期一 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夜讀失眠
星期二 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夜讀失眠
星期三 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夜讀失眠
星期四 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夜讀失眠
星期五 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夜讀失眠
星期六 沒上班算下班沒上課下課不夜讀仍然失眠
星期日 沒上班算下班沒上課下課不夜讀仍然失眠

沒想到過了三十
在女兒出生之前
日子竟比水還淡

在女兒出生之後
每天都是 沖奶等她醒餵她抱她拍拍她等她睡洗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