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中心辦完事回到研究院，那一點也沒有意思要停的雨像福馬林一樣，把天空浸泡得灰敗直到人們徹底放棄抬起頭判斷時光，天氣已經夠磨耗人耐性了，心頭的壓力更大到令胸口穿洞。

「好吧，今天就只能這樣了…」眼看川流不息的車潮，下班時間大概也到了。

車流的樣貌與平時不大一樣，直路既無一瀉千里的氣勢，彎曲處又好似如鯁在喉的彆扭，車子有一輛沒一輛地咕咚嚥過去，往來處看，原本根據立体透視法應該呈現的視象消失點與眼前車陣的關聯不免顯得有些曖昧。

把視線拉到近處的車陣中，反倒有種馬路自內線道正中央突起的錯覺，而車輛以突點為中心往路的兩端如泉湧出，感覺甚至瀰漫到人行道上來。我瞥見路人甲身上某年某校物理系的系服上印著微分型式的馬克士威方程式---從馬路上呈現的pattern看來顯然這車流向量場的divergent不為零，那…應該有一個源頭才對囉?

「幹，嗄零北落矮!」「喂，我叫你下車來喔」叭叭叭…叭叭叭…

和這大吼大叫的喜美擦撞的Toyota不為所動，而喜美的車主已經跳下來了，Toyota見狀，前輪開始往右撇出---真沉著，還打方向燈---喜美車主作起跑預備動作已嫌太遲，車的另一側卻又跳下狀漢一名加入其同伙"在馬路的中心呼喊對方母親"的行列，眼見Toyota加速往十字路口右轉，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手裡的拐仗鎖已經亮出來，虛應故事般地追逐三步便奮力一擲，不中，而Toyota扭扭車屁股，走了。

壯漢倖倖然，臉上帶著也不知是不屑還是無光的表情往喜美走，這時人行道上的所有人應該都和我一樣屏氣凝神地看著吧，直到一聲尖銳的哨音將眾人驚醒，起立鼓掌。

「喂喂，你在幹什麼!」每天這時候總會出現在路口指揮的員警從容走上前去。
「肖連A，你很屌喔，車停到旁邊。身分証拿出來!」

空氣的味道彷如陽光毫無預警當頭灑落一般好聞。

我堆著滿臉笑容在物理所門口遇見三位飄散著研磨咖啡芬芳的女士，三句併作兩句把剛才的畫面講完:「快快快，現在去路口還能看見那兩個倒楣的痞子呢!」

我暗下決定要把自己車上那一把換成更長的兵刃，一邊回想著剛才那人舉著拐仗鎖追車逛奔的畫面，忽然，就像不肖有線電視系統業者插片換廣告，眼前的人換上汗衫與藍白托鞋戴著金鍊，氣喘噓噓地往我跑近，不，該說是愈跑愈遠，因為我正從車前往後座回望，在他背後追著的人有幾乎一模一樣的裝束，只是手上多了把武士刀，唔…被追的也有，我猜那就是報紙上常讀到的開山刀吧。身旁的觀測兵都站起來忍不住要鼓掌了，我說通通給我坐下把槍拿好，還有你們抱雷觀機(註)的給我靠回來不許往悍馬車尾巴擠，小王官你看他們拿武士刀在互砍耶，幹那不關你的事給我坐下，不然有種你上刺刀去跟他拼啊，哇咧小王官我們有帶槍耶難道還怕武士刀嗎，X你X，帶槍不帶彈誰要鳥你啊?你刺刀加65K2有人家武士刀悍我就停車，可是…可是你的頭，你們是軍人，軍人的責任就是把兵當掉基地下完準備後天放假，剩下是警察和醫院該幹的。

我捏捏眼窩中間，催促身旁的駕駛兵加速，再不快點會趕不上今天實彈射擊所需要的「射擊觀測所」開設，媽的埔尾實在有夠熱，剛才一切絕對是幻覺。還有，不曉得今天那攤檳榔西施穿什麼，還是…沒穿什麼?

總之另一次「服裝與場合」上迥然不同的經驗給我的啟發絲毫不下於三星級美食殿堂，莊周先生說「道在屎溺」，沒錯，所以「逢場作戲系列」的續篇又是一個小王官「寄人胯下」的故事。

(to be continued，祝大家三月一日兵役節---還真的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