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13 10:20:43伊淚之魚

【自創】屍花十二訣 - 章之十六上

《Chapter3:剎那森林》

  黃昏,夜和晝的分界點。


  美麗的橘紅似乎漸漸被深藍的夜逐漸吞噬,站在剎那樹海邊界的艾司凝視著逐漸轉夜的西,夜以潮水般的氣勢既溫柔又霸道的吞噬了彩雲,它張大著下顎一口一口吞掉雲彩,恣意品味著那讓人眷戀的殘紅。

  剎那森林,它是三大古森林的其中一座,駐守南方像東延伸一望無際,光是邊界開始就鮮少有人居住,除了幾個不得已必須繞這條路的商人外,幾乎不見任何人影,離這裡最近的城鎮自離這足足有五里遠,可見這座巨大森林似乎隱藏著不少讓人害怕的怪談。

  剎那森林,其原名該是“時光流轉的秘密樹林”,而剎那森林古老神秘的樣子也衍生出不少奇怪的故事。

  像是其中頗為著名的著作《迷失的賈羅特》其中提到,該書主人翁賈羅特為了追逐皮球誤闖剎那森林,其中他在可怕的森林迷路,靠著小矮人的幫助找到那女神。

  美麗的剎那女神靠著法力一步一步指引著賈羅特回到家鄉,然而當他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出口時,卻發現眼前竟然是五百年前的樣子。

  據說在五百年前魔族遍及中土,極力實施種族淨化,而可憐的賈羅特在魔族的追殺下逃回了剎那森林,然而不管他怎麼找,都找不到當時的剎那女神,最後他也在森林流浪的時光用石頭在許許多多的樹幹上留下了不少事蹟,而後人根據模糊的字跡也衍生出了這既詭譎又迷幻的書。

  當然,賈羅特或許只是個以訛傳訛的虛幻人物,然而也有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說著某天在剎那森林附近看見一個佝僂老人不斷重複唱著“剎那女神是個壞心腸的黑女神,回不了家的我何時夢成真……”,因此也有不少人深深相信賈羅特一定還在剎那森林的某處不斷流浪著。

  然而這都只是傳說罷了,艾司冷眼看著剎那森林,那詭譎的黑暗似乎也染上了不少冷意,尤其是耳邊呼嘯而過的風,似乎也不斷趨驅趕著他,艾司甚至能嗅到那混著古老魔法氣息的泥土味。


  薄唇微勾,他笑了,笑的很寒冷,不亞於剎那森林的寒冷。

  不管怎樣,他絕對不是下個迷失的賈羅特。

  看著正南方,很遠很遠的那一塊冰土,冷月女皇就在那,她會為他打開雷神殿的大門,而他……也終將成為滅了火妖族的王者。

  斂下眼睫,銀色華麗的披風一揚,他走進了剎那森林。
 
  風捲起,似乎也捲出了他瞬間消失的殘酷笑容。


□     □     □ 


  艾司很寡言,自從父母逝去後他就鮮少開口,不管大大小小的事情,他總是冷淡的凝視著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卻又趕到格外突兀,矛盾和現實的拉扯似乎也扭曲了他的性格。

  他該是才華洋溢成就無比的魔導士,他該是活在陽光下接受人們掌聲的新一代領導者,太多的“該是”也無法詮釋他現在的處境,對於這些…他嗤之以鼻,然而心裡那塊黑暗卻如黑洞般將他的感情一點一點的吸進去,吞噬過後的他只能抓著剩餘的感情絲線,遊走在冰冷的心海中,什麼也抓不住。

  他就像個無聲的幽靈,走在剎那森林裡,儘管天還沒有全暗,那高聳古老的巨木卻遮蔽了天空,在那樹隙間能看到的天空似乎變成一片醉紫色,那種紫…讓人害怕。

  四周靜的讓人害怕,然而真正可怕的卻不在這裡,讓人背脊發涼的是這森林裡彷彿有數千數萬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你,那種陰冷的寒氣要是一般人早就崩潰了,這森林的確藏著十分古老的魔力,而這些古老至少千年的巨樹吸取日月精華釋放著靈氣,這股隱藏的魔力和樹散出的靈氣互相抗衡下讓這裡保有幾分溫度。

  讓人害怕的是越走進深處,四周的濃霧也越來越大,而這股濃霧有著很奇怪的味道,就好像燒過的火柴融合泥土氣加上腐朽的木頭氣,白霧如紗般溫柔的捲著腐朽的樹幹,層層包圍下也遮蔽了艾司的雙眼。

  不自覺的抬起手看著手心,上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艾司皺眉了。


  他在害怕?


  他之所以不施魔法的原因很簡單,以精神力為媒介的魔法會釋放出施術者的魔力,而每個人的魔力型態不盡相同,這股魔力就像一塊香味四溢的肥美乳酪,一個不小心就招來可怕的大老鼠。

  踩在滿是落葉腐木的潮濕泥土地上,他繼續前進著,然而一陣陣若有四無的聲音卻讓艾司分了心,接著他停下腳步,豎起耳朵聽著。



  “剎那女神是個壞心腸的黑女神,回不了家的我何時夢成真……”


  艾司怔住。


  “剎那女神是個壞心腸的黑女神,在我的腦袋上插了無數個可怕的銀針……”

  艾司不動,瞳孔卻瞬間放大。
  聲音,越來越進。
  歌聲,越來越清晰。


  “剎那女神……以血祭我的恨……”


  他不能動,應該說完全沒有力氣動,這聲音既冰冷又怨毒,這聲音既殘酷又蘊含著震怒,這聲音集合了無數情感的最極限,就像癲狂的人拉出的小提琴曲般既詭異又怪誕。

  這聲有股強大的力量,可怕的就好像演唱者就貼在你鼻頭對著你咆嘯,冰冷貫穿艾司,他似乎能聽見無形的枷鎖拖在地上的可怕聲音,他似乎能感覺到無形的冰冷枷鎖一步一步將他往前拉去,就要往地獄拖行。

  他想動,想試著邁開腳步。

  聲音離他不到兩哩了,那股巨大冰冷的壓迫感不斷麻痺著他的神經末梢,太可怕太詭異了!

  無法思考,就連舉起魔杖的力氣都沒有,無數個可怕的場景不斷從腦中竄過,釘在巨大的十字架上任人宰割的他,腳被釘在地面的他,巨木流出可怕鮮紅的血液,畫面除了紅還是紅,他……聽到了……

  死神的聲音!

  雙眼睜大,身體就好像要四分五裂般,麻木的疼痛。

  突然,一雙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他的長袍後擺,唰的一聲將他拉進了巨木旁邊的矮樹叢,艾司無法思考無法掙脫,他既不知道那人是誰也無法確認他就是是男是女,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絕對不是唱歌的人。

  那人發出奇怪的嗚咽聲,他就像摔角選手般跨坐在在他背上。

  艾司就像個軟毯平平的鋪在潮濕的土壤上,背上坐著個可以說是沒什麼重量的人,竄進鼻息的是那致命的泥土味,接著那人的手猛地蓋上了艾司深紫的雙眸,在那人的動作下歌聲已經緩緩的滑到了他們的身邊。



  “黑女神啊黑女神,回不了家的我何時夢成真……”


  在白皙的指縫間,艾司見到了既駭人又短暫的畫面,一個像是氣體又像是液態的東西就這麼掠過樹叢外,接著歌聲消失了,瞬間消失。

  就好像有人活生生的將收音機關掉般,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而那可怕的壓力似乎也減輕了,然而那放在眼上的那雙手卻沒有放下來,半晌……那一雙不堪一握的細手從他臉上移開,他的背頓時也少了一點重量,接著他聽見了摩擦樹叢的沙沙聲,因此艾司將右手探向魔杖也緩緩的從樹叢中坐起。

  只見一名穿著破爛的少女坐在他前方,一雙橄欖色的大眼帶著驚恐又茫然的神情呆呆的看著他,她的衣服就像是用麻袋隨便綁成般襤褸,尤其是那瘦的不成比例的身體和一頭沒有梳理雜亂不堪的稻草色鬈髮,她簡直就像個被人丟棄很久的洋娃娃。


  他和女孩就這麼看著對方,然而兩人的眼光卻極為不同,不知道是艾司的冰冷突顯了她茫然的失措感,還是她焦慮又不安的樣子襯托了艾司臨危不亂的冷酷。

  艾司用極快的速度抽出了魔杖,他並不會因為眼前少女一副很久沒吃飯的無力模樣而鬆懈,越是無害的生物就越有可能害人,這不合邏輯的觀念卻根深蒂固。

  四周又恢復了一片死寂,艾司將魔杖筆直的對準女孩的頭部,只見女孩紛亂的橄欖色雙眸既驚慌又失措,她的喉間發出奇怪沙啞的嗚咽聲。


  「妳是誰?」艾司簡明扼要的問。

  只見少女將手放在胸口,她注視著艾司,然而從她乾涸的嘴裡發出的聲音卻模糊不清,那種嗚咽聲既急促又慌張,她似乎急欲將心裡的話全部說出口,然而發出的聲音卻又像動物般哀鳴。

  「停。」艾司完全聽不懂她究竟想表達些什麼。

  然而少女似乎想再繼續說些什麼,在艾司冰冷的紫眸下她柔順的停了下來,低下頭她將雙手溫順的放在腿上,靜等著艾司的發言。

  「妳會說話嗎?」艾司問。

  只見少女抬起頭,喉間仍是那咕嚕咕嚕模糊怪異的聲,艾司不等她說完又舉起魔杖制止她繼續發出那怪聲。

  少女沉默。

  接著,艾司望了她一眼,隨即舉起另一手緩緩的貼上了她的左胸,然而他舉著魔杖的手仍筆直的對準她的腦袋。

  只見少女似乎微微的退縮,在艾司的注視下她還是柔順聽話的一動也不動,艾司手心的溫度從胸口傳進,只見少女呆呆的看著他,眼眸如秋波,那無害的樣子讓人著實於心不忍。

  良久,艾司放下了魔杖,他也將左手從她胸口移開。

  「………」認定她是人類的艾司從滿是落葉的地上撿起了一根枯樹枝,接著他另一手指了指樹枝,然後又指著潮濕的土地。

  少女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喉間發出陣陣嗚咽,接過艾司遞來的樹枝她用手將落葉撥開,接著沙沙沙的在地上開始寫了起來。

  然而艾司一看隨即一愣,接著他抓住了她握筆的手,仔細的看著少女的字跡。

  接著他到抽了一口涼氣,只因為泥地上模糊的字跡簡直不是字,那字跡如蛇般連成一片,幾個圓圈三角加上一堆怪圖案模模糊糊的排成一直線,就好像一個失敗的畫家畫出的奇怪圖騰般。

  這甚至連文字都稱不上。

  艾司放開了少女的手,然而少女橄欖色的眼眸卻滿是不解,接著艾司似乎想到什麼撿起身旁的樹枝,在地上粗糙的畫了幾個圖案和幾棵樹。

  接著少女笑了,笑的十分燦爛,接著她似乎下定決心般在地上同樣畫著幾個圖案,艾司勉強將她畫的圖以自己的邏輯去詮釋。

  畫滿了他們就用石頭將滿是圖案的潮濕土地磨平,就這麼往往覆覆用最原始的方式溝通。

  然而這一畫,卻畫了一段很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