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不是島，但是卻比島更像島。孤寂、寥落的冷清，在異國氛圍濃厚的西貢下，是一首揮之不去的旋律。越南，像極了島。漂流、無根，我感覺自己的這趟越南之行，總是在沿著河走。無數大小的支流，承載城市無數漂泊的身世。

ÿ 總是有船歌，跟著越南走。那是沿著河唱出的悲傷歌曲，這個國家有太多的悲傷凋零。小巷弄裡，總是傳來情歌，一曲曲，哀傷似水，餘韻裊裊。唱歌的女人總是多情，唱歌的男人總是深情。越南文譜出的歌詞，內容裡都是婉轉低迴的情事。在計程車上我聽到了一首哀怨悱惻的旋律，一個音一個音總是拉得好長，像小調一樣的歌曲，聽著眼淚就要落下。問了身旁的老師，她告訴我這歌很有名，是很古老的歌了。內容唱著：「親愛的，我不再能見到你，這一相隔，還要多遠？沒有了你，我要如何度過這些日子，就讓我睡千年吧。我寧願千年不醒，在這裡永遠都不要再醒來痛楚了。」這麼悲傷的歌，我拉著老師陪我到唱片行找尋這首曲。然後開始明白，這就是越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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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裡都是無限的哀愁，生死掛嘴上，離別放心上。在這裡，終年戰亂，男女之間也許轉身，就要永別了。所以歌詞裡都是淒苦無盡的思念，調性也特別纏綿心扉。一個音千迴百轉，心裡頭也隨著這個音繞樑三日，這就是戰亂的離苦了。第一次，我來到戰亂的國度，第一次，我感受到戰亂的飄零。總是在繁華國度行走的我，從前，最多只看到貧窮，在越南，卻看到了戰事。這裡，戰爭已遠，但是戰爭遺留下的傷情，卻仍然在街頭巷尾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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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貢的街道是綠意洋溢的殖民風情。隨拾可見的椰子樹，沿著市政廳的大道，夜裡，燈一亮起，就滿是浪漫情懷了。西貢暑熱，36度以上，在這樣的高溫下，空氣裡，都是烘烤出的水蒸汽，滿佈在街道的塵囂之中。看著便覺整個城市要擠出水來了。這裡就像是一座島，四處都是水。像是一座孤島，終年戰亂，五顏六色的萬國餐廳沿著街道，到處可見。日本、韓國、西班牙、葡萄牙、英國、美國、法國……，但是親愛的，誰來翻譯這個城市的憂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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ÿ 我在越南的日子裡，隨著詩人老師的拜訪，見到了許多當地的詩人。見到了許多老師從前的朋友，一場戰亂，兩相分離，一海之隔，生死兩茫茫。這裡是無法翻譯的國度，太多的輾轉，幾乎不成調性。我坐著船到了美拖，搭內陸飛機到中越順化，沿著香河，順河漂流。島嶼孤絕，沒有獨白，只有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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ÿ 戰事博物館裡，幾乎宣誓性地呈現著戰亂的威脅，夜裡，我做了惡夢，久久無法再入眠。這是我看過最可怕的戰事博物館。都是近距離的展示，而不是長鏡頭的捉摸。我著了迷地蒐集著這個城市的書籍，越南，這樣一個豐厚歷史的國度，介紹的史書卻是這樣難尋。殖民風情滿溢的越南，卻也在不斷流離中消解了自己國度的歷史。

ÿ ÿ這裡的女子多柔媚，眼波之間總有股說不出的韻味。越南女子，似水漂流。越南國度，擺渡之島。雖然連接陸地，卻總飄零戰事。外國觀光客一批又一批地來這裡度假，法語、法國人處處可見。來這裡觀光的外國人，你們看見了越南什麼呢？我總在一陣觀光客的歡笑中，思緒起這樣的疑問。

ÿ ÿ 越戰還不遠，這裡中老年人都還經歷過不堪回首的越戰。我總在一次次隨著老師拜訪詩人朋友的行程中，窺見了戰亂的身影。耳畔彷彿還迴盪著像船歌一樣哀淒的越南情歌，豐盛的椰子汁、甜甜苦苦的越南咖啡，還有沾魚露的香料越南食物，帶領著我走到這個千尋的國度。

ÿ ÿ越南是一座島，飄零在時間河流上的島。有停泊、有流轉，但卻始終不靠岸的島。我拿著有限能找到的越南歷史書回來，能找到多少線索呢？這座島，或許終究不能翻譯。翻譯不出離苦、翻譯不出戰事。只能讓島還歸原樣，一如西貢街頭的樹燈，讓一切未能言說的，就交給河流吧。









小註：照片攝於2006年五月，迷糊小姐相機誤植，在此特別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