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時間毫不惋惜的流逝，黑夜也依舊如期到來。路燈點亮，飛蟻在光源下叢叢飛舞。我佇立良久，看得有些累。
信步到來的冬日寒冷吹開白霧，在右手側盡頭的那堵牆壁傳來一股腐臭。是生鮮、廚餘混雜調和的氣味。垃圾桶吐了些湯湯水水，肌肉麻痺似的在桶邊滴答，我摀住鼻進入樓梯間，頭暈目眩的想反胃。踏著水泥地，枯黃的燈泡反射起腳邊灑了一地的油漆碎屑，剝離的破紙露出潮濕內牆。二樓到了，窄小的通道堆放各家各戶的雜物，我用像小老鼠找尋食物的步伐，左閃右躲地敲敲倒數第三間的門。南遙從窺視孔中看了一眼後將門打開，眼神覆上一抹焦躁。

「別這麼緊張行不行？」
「…哼，很難不緊張啊。新聞報得沸沸揚揚的。」
他隨手按下遙控器按鍵，螢幕茲茲閃爍。框中的記者群以嚴肅口吻報導某河堤邊發現一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的頭條，我目不轉睛的直視電視機，專心回想綾小路倒臥碎石子路的模樣，暗紅的體液自手腕傷口形成一道水流，流竄碎石縫的細絲裡，滿溢哀傷。南遙單腳跨坐窗緣，左手撐托困惑的面容，凝望無星夜幕。

「說到底還是後悔了？」我伸直雙腿換個姿勢
「現在沒那種空閒。今天是第四天，記得明天回去上課。」他嘴邊的煙霧裊裊上升，飄散出臭味，但馬上就被捻熄。
「少囉唆，別把我當成你。」
「腳沒事吧？」他又點燃一根菸，目光走得更遠，彷彿消失在這空間內
「嗯，還好。」
「那就好。請假的時間點雖然有些敏感，應該沒問題。」
「被懷疑是遲早的事，過於慌張反而容易出紕漏。」我看著他，感到不以為然
「你真的認為『為綾小路悲傷的好友』這角色這麼簡單就能扮演？別開玩笑了。」
「…果然後悔了。」

南遙叼著菸不發一語，繼續沉默。狹小的房間益發緊繃，緩慢地壓迫到呼吸，令人煩悶。我起身說道「你出席日數不足，最好回學校上課。」
他無動於衷。「懷疑一天到晚鬧事的問題學生是理所當然的……」

「拜託你振作一點，自暴自棄沒有任何好處。」
他在笑。若有似無的微揚。貌似質疑著「這種事能有多正派？拜託你認清現實！」那種譏諷的嘴臉。雖說是毫無根據的個人揣測，但冒升的無名火就像獨自承受責難一樣讓人不堪。

他沒任何反應，也不打算為我的猜想發出辯解，或是，他根本不在意

女主播繼續報導下一則藝人緋聞

「…先走了。」

扭動門把，陰暗的走廊像條廢棄隧道將盡頭隱沒。我小心翼翼繞過雜物，拾級而下，巷內的垃圾依舊臭氣四溢，逼得我不得不屏住氣小跑步奔出巷子。這時二樓接近邊間的背影仍伴隨陣陣氤氳，停駐原地。



社區裡特色一致為四方型的花圃前洩漏一片光幕，我依慣例拿開花盆，不過只剩些爛泥土，而門也突然打開

「你去哪了？」女人的唇色像鮮豔有毒的毛蟲蠕動
「想去哪裡是我的自由。」
屋內的電燈全數開啟，柔和白光亮著棉絮般的輕盈包圍走廊。我眼球看向右前方的房間，幾乎不曾出現交談聲的客廳此時正傳著熱絡的對話內容。這難得一見的景象—兩夫婦共處一室—究竟在這屋內上演過幾次？

「你這什麼態度，對母親說話是這種口氣嗎？快進去跟爸爸和客人打聲招呼。」她手夾著酒杯，沒順便帶上濕毛巾
「請這麼多天假已經趕不上進度，我不想浪費時間。」說著便踏上二樓，將聲音拋諸腦後
「最近少在外面逗留，免得成為歹徒攻擊的目標，還有，新聞中的男生是同校的人吧？你應該明白跟這種人接觸的下場。」

可惜，反鎖的門板並沒能把聽似擔憂的問候穿透至房內。

窗下的書桌吸收傾流而出的月光，鋪著燐火朝地板射出，間接照耀到牆上掛著的制服，我上前摸摸立領處的校徽，冰冷又使人清醒，貌似期望的真實和理想就在手中清晰地感受到。

我笑了笑，腦海不由自主地讚美起那對夫妻
虛偽的夫妻